沈大夫沈易安與茹婆婆一樣,同為當時名醫,又曾多次為林家人診病,故而深得林復信任。
沈易安擦了一把額間汗,極其委婉地勸道:“知府大人,我知您愛子心切。可這風寒,著實算不上什么大病,花不了多少銀子的。”
他想不明白,林超與只是染上了區區一個風寒,他們林家至于這么大動干戈嗎?
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把他從城北請了過來,搞得他還以為林小公子這是患了什么大病,這才非要他親自過來瞧。
匆匆忙忙趕到這里才知道,林超與患的,就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風寒。
他真是服了林家了,一個風寒而已,城南哪個大夫治不了,非要大老遠的把他給請過來。
這不是折騰人嗎。
林復卻一點也不覺得這樣做夸張。
在他眼里,林超與是林家的希望,他就算是傷著一根手指頭,也是林家的大事。
他跟那個晦氣的林羨魚可不一樣。
許是初秋將至,今日的風有些涼。
幼恩又悄悄溜回齋舍,裹了一件鶴氅之后才回書齋繼續打哈欠。
江允南原本不覺得天氣涼,但見他又添了一件衣裳,忽然也開始莫名氣脈的覺得自己有些冷,默默跑回了齋舍。
就在他往齋舍跑的路上,撞到了一個人。
這人身形極其瘦弱,面色看起來也很差。
但五官卻精致得讓人甚至覺得他不是個男子。
事實上,他確實不是個男子。
林羨魚不愿回林家,便只能想辦法為自己謀一條活路。
她在那幾日與幼恩的交談中,偶然得知了城中有懷書書院這么一個地方。
后來幾經調查,她發現這里不僅能管食宿,還能學東西考功名。
這才決定女扮男裝,進了書院。
誰知剛進書院,她便被一人給撞倒了。
原本她的身體就還沒完全恢復,被他這樣一撞,身上的傷口有些再次裂開,給他原本白凈的長衫,染上了幾抹刺眼的紅。
江允南看到她身上流出了血,瞬間嚇得手忙腳亂。
這人該不會是碰瓷的吧,他就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再嬌弱的人,也不該這么容易流血吧。
“那個,那個公子,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剛剛走得有些急,沒瞧見你。”
林羨魚沒說話,只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傷口,神情看起來極其痛苦。
江允南見狀更慌了些。
“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就帶你去學校的醫館瞧一瞧。”
說著,便要扶她起來。
林羨魚一掌打開了他的手,掙扎著自己站了起來。
她始終沒跟江允南說一句話,站起身后便要離開。
江允南連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旁,一雙手在離林羨魚一掌左右的距離來回徘徊,生怕她再次摔倒。
“公子,我還是帶你去醫館瞧瞧吧。你身上都流血了,再不去包扎,萬一感染了可怎么辦啊。”
林羨魚聽他嘮叨聽得有些煩,她皺起眉頭,停下腳步望著江允南道:“不勞您費心,我沒事。”
就算有事,她也不能這個時候去醫館啊。
萬一被醫館里的大夫查出來她是女兒身,這可如何是好。
所以就算再痛,她也要忍著。
她從包袱里找出了一件黑色外衫,匆匆披上之后便繼續朝著廣業堂走去。
江允南無奈,勸不動她,又怕她路上出事,便只好一直跟著她。
廣業堂內,祝淮書正百無聊賴地逗著蛐蛐。
見有人來了他也不起身,始終都蹲在地上,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蛐蛐上。
好在這時陸廷也在廣業堂內,林羨魚才不至于落得一個無人理會的下場。
他們二人進來的時候,陸廷是先看見江允南這個活財神的。
他滿臉欣喜地朝著江允南走去,諂笑道:“江公子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有什么事需要陸某幫忙?”
江允南指了一下林羨魚,“我沒什么事,我是跟著她一起過來的。”
陸廷這才把目光放在了林羨魚身上,“這位公子看起來有些眼生。”
看起來不太有錢的樣子。
但畢竟是江允南的朋友,他還是要小心招呼著些。
“不知這位公子今日來廣業堂,是有何貴干?”
“來求學。”說完,她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遞給了陸廷。
“這是沈周先生為我寫的推薦信。”
“沈周先生?!”陸廷聞言大驚,連忙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封信。
接過之后也不敢打開,似乎在等著什么。
果然,不出片刻,方才還在逗蛐蛐的祝淮書聽到沈周這兩個字,便立刻舍蛐蛐而不顧,匆忙站起身朝著林羨魚走去。
他從陸廷手中拿過那封信,迫不及待地將其打開。
雖是已經得知這是一封推薦信,但他還是滿心歡喜地期待著信上內容。
然而剛打開,卻見到里面只有草草六個字:
安置好他。
剩下兩個字是他的署名:沈周。
陸廷這是第一次見到有學生拿著沈周先生的推薦信過來入書院,他萬萬沒想到沈先生的親筆推薦信竟只有這么幾個字。
沈周不愧是沈周。
“沈先生真是惜字如金。”他剛感嘆完,便見祝淮書如獲至寶一般,把那幾個字小心收入錦盒,之后才問林羨魚:
“沈先生近日可好?”
林羨魚微微頷首,“一切安好。”
祝淮書聞言甚喜,竟決定親自為林羨魚安排住處。
他為林羨魚安排了一處無論是位置還是環境都極好的屋子,并命陸廷將這里好好布置,絕不能虧待了她。
林羨魚也很高興。
因為這間屋子,她可以一個人住。
陸廷在安置好所有之后,見江允南依舊跟著林羨魚,便將他拉到一旁,問道:“江公子,你和這位,是什么關系?”
他是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他想不明白,這人既然能得到沈周先生的推薦信,想必也不會是個尋常人物。
可他身著粗布長衫,從頭到腳就沒一件值錢的東西。
這樣的人,又是如何與沈先生相識的?
江允南注意力都在林羨魚身上,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我和他沒什么關系,只是路上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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