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身邊,豈不是又無人可用了?
想到這里,不等汪直回答,蘇庭便道:“我才不回。”
除非汪直與他一同回蘇州,否則,他定然不會此時離開。
此時離開,便是置汪直于孤立無援之地。
汪直自然知他心中所想。
他問:“你想讓我隨你們一同回蘇州,對吧?”
蘇庭點頭,“督公您知道的,蘇州尚有宣家軍會護著您,可南京,您什么都沒了。”
這里,實在是不值得繼續留。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況且,您真的舍得錯過幼恩出嫁嗎?”
“我也想......”汪直的目光落到了幼恩身上,“送你出嫁。”
他還想給她全天下最盛大的婚禮。
可他早已不再是曾經的汪直。
如今他一無所有。
腹背受敵,錢權兩空。
他哪還有那個能力,給她那些。
可他說不出來這些話。
汪直輕嘆口氣,拍了兩下幼恩的肩膀,對她低聲道:“聽話,先回蘇州吧。”
先回到那個安全的地方,和你愛的人,好好活下去。
幼恩語氣堅定:“除非你和我們一起回。”
她和蘇庭想得一樣,他不走,她斷然不會離開。
汪直輕聲勸道:“等我處理好南京這邊的事情,就去蘇州看你們。”
幼恩盯著他問:“那您何時能處理完這些?我們可以等一切結束,等你能離開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回。”
汪直側眸望向別處,答:“我也不知何時能結束,幼恩,這次你就聽我的好不好?先回去吧。
等我這邊結束之后,一定,一定會去蘇州看你們。”
幼恩依舊盯著他。
“您說這話時,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您,真的有去蘇州的心思?您真的會去嗎?”
汪直沒有回答。
他怎會沒有去蘇州的心。
可他去不了。
但凡他離開南京半步,陛下便能知曉。
再加上錦衣衛萬通始終虎視眈眈,不肯放過他。
他若去蘇州,便相當于把陛下和萬通的眼線,都帶去了蘇州。
將身邊這些潛伏著的危機,都帶去了蘇州。
帶到了她身邊。
他想她能好好的,故而怎么能去蘇州。
這些話,他依舊不能講給幼恩聽。
他只是低聲承諾:“若我能去,便一定會去。”
“督公,我不想聽這些。”
她要他隨她一起回去,而非是說這些虛無縹緲的承諾。
在這天底下,承諾是最無用的東西。
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汪直正想再說些什么,但在這時候幼恩卻又繼續道:“這一次,沒得商量。就算您不愿意去蘇州,我也要把您綁到蘇州。”
他慍怒:“蘇幼恩,你大膽。”
“若不大膽一次,難道要看著您一輩子都困在這里?若不大膽,難道要我成婚當日,連個送我出嫁的人都沒有?
督公啊督公,你可曾想過,不管你在與不在,我都身處于危險之中。就算你在南京,我在蘇州,萬通也不會放過我。
您又何必一直擔心這些?若有危險,我們一起面對就好。再說了,我們在蘇州還有宣將軍,可您在南京,是真的什么都沒有啊。”
她寧愿大膽這一次,寧愿不守規矩這一次。
也要把他汪直,帶到一個安全之地。
她才不要讓汪直后半生真如歷史般凄慘地活下去。
她要他好好的,起碼在她還在的時候,能好好的。
汪直終于開口:“我若去了蘇州,陛下必然會察覺到你的存在。”
萬通的人,她或許還能應付一二。
可陛下若是對她下了死令,拿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怕是也難逃一死。
他明憲宗想讓誰死,誰就得死。
幼恩卻對此毫不膽怯。
“那就讓他派人來殺我,來一個,我殺一個。”
她的命,總得讓她自己去拼。
即使拼不過,也不過是一個死。
左右,都是一個死。
從前,她并不怕死。
遇到蘇硯后,她才想要好好活下去。
活在有他的每一天里,活在自己想過的日子里。
如今,她確實不想死。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離別,怕的是親眼看著身邊人一個又一個先她而去。
她想汪直能夠好好活著。
“不可妄言。”汪直皺起眉頭,“你能與萬通作對,能與權勢為敵,卻萬不能與陛下站在對立面。”
這天底下,誰能斗得過他明憲宗。
他汪直不能,她蘇幼恩更不能。
明憲宗是這天下的皇,是他們不得不去聽從的人。
“若與陛下為敵,能讓督公好好活下去,那我寧愿如此。”
說著,她忽然抬起手,乘汪直不備之際,在汪直面前灑出一片白色粉末。
這是她在經過岑嵐之事之后,便會隨身帶著的一包迷藥。
她本以為,這迷藥能用在刺客身上,萬沒想到最終卻用到了督公身上。
汪直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還在斥責她大膽。
可她卻毫不在乎。
她此時在乎的,是他能活下去。
能在蘇州,好好活下去。
蘇庭也沒想到幼恩會忽然做出這種舉動,他亦是愣了一會兒。
直到幼恩喚他:“還不快過來搭把手,我們現在就走。”
她要在汪直醒來之前,把他帶出南京。
她才不要給他留在南京的機會,一分都不會給。
她要汪直,待在安全之處。
很快,汪直便被他們塞進了馬車。
離開南京的這一程,她未曾歇息半刻。
若是馬兒累了,那便換一匹馬。
若是他們餓了,那便啃路上買的干糧。
她換了許多車夫,日夜不停的趕路,最終只用了三日,便回到了蘇州。
好在這三日,汪直都是昏過去的。
到蘇州時,他還沒醒。
幼恩忽然有些擔心:“莫不是我那時候撒的迷藥太多了,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蘇硯為他把了脈,隨后應道:“放心,督公無事,許是今日太累了,故而才一直沒醒,再讓他休息一會兒吧。”
幼恩又問:“再累,也不能直接睡三天,他這三天不吃不喝,不會出事吧?”
蘇硯答:“唯一會出的事,大概就是等他醒來之后,你少不了要挨一頓罵。”
聽到這話,幼恩仿佛已經想象得到,等到督公醒來之時,看到自己已經身處蘇州會有多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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