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會兒，他覺得自己若是主動些，沒準還有一線生路。

這會兒，他已經顧不上兒子的事兒，只要宋老爺子不追究，兒子坐牢就坐牢吧，否則，不止兒子這輩子的前途沒了，孫子孫女兒，也完了。

人嘛，都是貪心的，能保兒子的時候自然要保兒子，既然不能保兒子了，只保住孫子也是可以的，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兒，自己是一定要保住的。

有時候嘛，人自私不自私，別看嘴上說的多好聽，也別看平時表現的怎樣，就關鍵的時候看他所做的選擇，足夠了。

所謂的父子情深，也不過如此。

這樣的宋六，看的宋老爺子心情更郁悶了，瞧瞧，這就是他感激了這么多年的所謂恩人，這樣的嘴臉，他怎么就沒發現呢？

再想想多年來一直過著再普通不過的生活的宋八，宋老爺子就覺得，自己真的是糊涂至極，估摸著，宋八看他就跟看白癡差不多吧？

一刻也等不得的宋老爺子，第二天一早，便在孫子的陪伴下，前往了宋八家。

至于宋六，最終只能灰溜溜的回家了，他心里清楚，在意的時候，他是個人物，可以在老爺子面前耍點兒威風，不在意了，他做任何事兒，都只能是跳梁小丑。

而且，他還不敢恨。

心里唯有滿滿的悔恨，早知如此，為什么要異想天開呢？

如果這次，他不找過來，宋陌城不查他，或者，一切就還可以和以前一樣，哪怕兒子進去了，還有孫子，以后還有重孫子。

或者，哪一天，哪一代的子孫特別出息，就成了（顛覆）主枝的人物也是說不定的。

現在，這一切，都成了異想天開。

回到家，老太太和他鬧了一場，待清楚所有的緣由后，也不吱聲了。

做媽的，是比做爸的更心疼孩子，但是，爸和爸不一樣，媽和媽也是不一樣的。

在安逸舒服面前，兒子，也不過如此。

老兩口甚至連夜商量著，手里的錢半點兒不能再往外吐了，他們得為自己的養老做好打算，至于子孫們，管得了的時候就管，管不了的時候干脆兒孫自有兒孫福吧。

也因著如此，宋陌城和宋老爺子前往宋八家的時候，看到宋六一家竟然在收拾家當，打算要把宅子賣了，換個地方生活了。

對此，宋老爺子并不打算插手，卻并不看好宋六老兩口的做法兒，就他們的性子，安定不下來的，到時候，想再回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車子停在宋八家門前的時候，宋老爺子的神色就有那么一絲的恍惚。

他突然記起了年輕時的一些事兒。

他和宋六宋八他們的年紀差不多，小的時候，堂兄弟九個，常常會找一起玩，雖然他不是最大的，但做為嫡系老大的他，絕對是領頭的。

后來，大環境影響到了宋家，大家的關系便稍稍淡了些。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真正的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沒有考驗的情況下，誰也不敢誰，誰到底是真心的，畢竟，偽裝這件事兒，用心去做，識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他和宋六宋八宋四分到了同一個地方。

其實是父親的有意為止，平時他們四個算是走的最近的，父親希望，到時候，他們幾個也多多少少能護他周全一些。

那是在那個時候，父親唯一能做做到的事兒了。

四個人當中，宋六和他走的最近，其次是宋四，然后才是宋八。

宋六是嘴巴特別會說的那種，宋四和宋八都不太吱聲兒，但，相較于宋四來說，宋八的話更少，以前在一起玩的時候，既是如此。

分派到相同的地方后，白天的活計實在是太累，回到休息的地方，都累的不想說話，宋老爺子和宋四宋六常常是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再后來，大家實在是累的什么都顧不上了，也就不存在下了工等著一起回去這一說，一般是誰先做完了誰就走。

而這當中，會默默的幫著宋老爺子干完活的，基本是宋八。

他卻又表現的不明顯，常常是宋老爺子看過去的時候，他在幫忙，再看過去的時候，他又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過程中，宋六和宋四也會過來幫上幾把，哪怕心里明白宋八是幫忙最多的，卻也沒有太往心里去，就會覺得，其實幾人對他是差不多的，只不過大家的能力力氣不同，可能幫的有多有少罷了。

甚至，宋八常常是幫完了，話都不說一句，就自顧自的扛著鐵锨就走了。

人和人的交往就是這樣，都知道有一張好嘴是最虛的，但往往最引起注意的還是那張好嘴。

回來之后，宋八基本不和宋老爺子來往。

宋四倒是偶爾的會去找宋老爺子聊幾句，可因著身體不太好，漸漸的，也就不太走動了。

這次，可以說是自從回來，宋老爺子第一次單獨的找宋八，看著低矮的大門，略顯灰敗的院落，想想自己這些年的所做所為，宋老爺子真的是發自內心的愧疚。

宋八家就宋八和八老太太在家，聽到聲響，八老太太邁著小腳出來探詢，看清一行人，就愣住了，轉而，有些激動的沖著里面喊：“老頭子，老頭子，快出來，大哥來了。”

雖說宋老爺子并不是幾人中最大的，但，大家一直都是這么喊他的。

“八弟妹。”宋老爺子一臉愧色的看著八老太太，“對不起，是我老糊涂，這么些年，都不知道當年是八弟救了我的命。”

已經到了門口的宋八神色就是微微一怔。

宋六這些日子的蹦噠他是清楚的，打心眼里，他瞧不上宋六一家的所作所為，常常的，他會特別的懷念大家都沒結婚的時候。谷

他是話少，但不代表著他不會分辯。

那個時候，大家在一起雖說也是各懷心思，但大多情況下，還是很單純的，也還是很顧念兄弟情的。

各自成了家，有了兒女后，很多東西，就都變了味兒了。

他想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做父母的，盡到責任，讓孩子們過的好不就夠了，為什么，總要想著夠那些自己夠不到的東西呢？

因著他偶爾說話的過于直爽，和他來往的兄弟們越來越少。

這些年下來，也就宋二一直和他來往著。

想當年，他和宋二還真不是關系最好的，只不過，后來，倆人反倒成了聊得來的，不過相較于他，宋二還是略活泛些。

所以，時至今日，他家過成了最差的樣子。

不過，他唯一自豪的是，他的孫子孫女兒，是除了主家的幾個孩子外最有出息的，都考上了京大，一個大一，一個研一，都是完全憑自己的本事考上的。

他早就想好了，孩子們畢業后，愿意去宋氏就去宋氏，不愿意去，他也不會強求，以孩子們的本事，以后，肯定比他們過的要強。

可既便這樣想了，心里又怎么會不盼著孩子們能進入宋氏，成為宋氏的頂梁柱之一，畢竟，做為宋家的子孫，他最盼著的，還是兒孫們能為整個家族做出應有的貢獻。

但依著他的性子，斷然不會去求宋老爺子。

一方面，他覺得那樣是小瞧孫子孫女們的本事，另一方面，他對于宋老爺子的分辨能力，實在是看不過眼，就宋六那樣的，他竟然當了個好人？

宋六一直覺得拿捏住了他，他才不敢往宋老爺子面前湊。

事實上，他不過是看不過宋老爺子的糊涂，懶得往前湊，真湊了，說明白了，肯定要被宋六算計，到時候，他累，孩子們也累，何必？

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一把年紀了，宋老爺子竟然知道了真相，還找到了他的面前。

聽著宋老爺子的各種懺悔，宋六一直沒吱聲兒，他不是故意冷淡對方，他是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說實話，他幻想過會有這一天，可惜的是，他等了好些年，都沒等到這一幕，而現在，兒子已經這樣了，孫子孫女們憑自己的本事，取得了驕人的成績，他已經不盼了。

結果，他卻來了。

“八弟，你還在怪我糊涂嗎？”

半天沒等到宋八的一句話，宋老爺子臉上的愧色又濃了幾分，他這是把人傷的多狠呀，才讓這么老實的人，都不愿意搭理他。

“不是的。”

宋八嘆口氣，“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事情過去這么多年了，我都已經習慣了你覺得這事兒是宋六做的，而且，當年我那樣做，并不是為了想給自己爭什么。

那種情況下，命丟了，也是很正常的事兒，我就是覺得，我們是兄弟，救你是必須的，你比我們都有能力，如果有一天，宋氏再現輝煌，肯定是要靠你的。

所以，我想都沒想的就沖上去了，后來，你把宋六當成了救命恩人，我是有些失望的，就覺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為人，怎么就不動腦子呢。

再后來，他威脅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挺沒意思的，既然一個發現不了，一個又想瞞著，那我就配合一下唄，反正，我做的時候也沒想著挾恩圖報。

大哥，其實回想一下，我又覺得，也不是壞事兒，你看，我們條件差，兒子輩是沒能有大出息，可孫子輩兒趕的時候好，都取得了特別好的成績不是？

如果當年你把對宋六的那些好給到我們身上，或者，孫子輩的就沒這么努力，就不可能有今天這么有出息呢，這樣想想，我好像啥也沒虧，是不？”

宋八這么一說，宋老爺子就更愧疚了。

沒有條件的情況下，孫子孫女都能那么有出息，那要是有條件，兒子輩兒說不準也能更有出息呢。

畢竟，宋八的品性在這兒，就算他給了他們便利，他們也是那種只愿意憑自己的本事，絕不愿意走捷徑的，所以說，宋氏發展到今天，遇到的一出出一樁樁，說到根本，還是他的能力不行。

好在，他一向對自己的能力挺有數的，所以，早早的把一切交給了兒孫們，而他做的最對的，大概就是一直護著小城了。

否則，宋家，氣數大概真的盡了。

氣氛正僵持著，宋八的兒子宋鋅澤回來了，看到宋老爺子宋老太太和宋陌城，一時就愣在那兒，這樣的場景，一直是出現在六伯家的，什么時候，輪到他家了？

做為宋氏最普通的一名員工，宋鋅澤見到幾人，自然是緊張的。

打過招呼后，就吶吶的看向父母，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看到了吧？”宋八就嘆氣，“我這兒子，老實隨我，就算你當年給了他機會，也是在拔苗助長，不只是幫不到他，還有可能成為別人針對的對象。

大哥，我承認我開始的時候怨怪過你，但后來，我真的是想明白了，半點兒都沒有怪過你了，所以呢，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

如果大哥還算認可我這個八弟，那以后，我就經常去看看大哥，原諒不原諒的話，就別說了，我從來都沒怪過，又怎么談得上原諒呢，對不對？”

宋八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宋老爺子自是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葛。

有些事情，認識到錯誤了，以后慢慢彌補就是了，要求人家從心底里原諒，本就是不應該的一件事兒，也是他一下子得知這個消息，有點兒流于形式了。

宋陌城倒是有些認可宋八的話，以宋鋅澤的性格，拔苗可能真的會毀了他，他的性格，和八爺爺真的是像極了。

那么，彌補在下一輩兒宋雨林和宋雨雪身上也是一樣的。

宋陌城和宋雨林是一年的，論起月份來他略大一些，卻是比對方高了好幾級，所以，并不算熟悉，不過，宋氏有一份對宋氏子弟情況的檔案表，宋雨林和宋雨雪都是處在上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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