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鵬的結局算不上好，但是畢竟是朝廷命官，有一個做了皇后的女兒。所以這結局，也就說不上不好。

只是他一生的溫馨歲月，也就到了回京那一天。

前面妻子生的三個孩子與他恩斷義絕，就算還肯來往，終究也是面子情了。

他也想過,女兒那時候還小，哄著就是了。

她會念著自己是她的阿瑪。

可后來他就發現，大丫頭的性子與她的額娘截然不同。

看似柔弱，實則最是心硬如鐵。

距離她六七歲那會子離開，再見時候，已經過去了三十年。

她長得不像她額娘，其實有點像自己,可是她與自己，卻永遠也不可能親近了。

后來,他就不再嘗試與娘娘親近。

娘娘成了皇貴妃，成了皇后。

他也一年比一年老了。

其實后來，他嘗試過與和爾氏和好。或者就算不和好，也至少不要分開住。

老了，終究折騰不動了。

開始念親情了。他希望牧克跟他能好好的。

可是人就是這樣，你傷人心的時候容易，要彌補了，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十幾歲的時候他與和爾氏生的兒子牧克就知道了阿瑪過去的事。那一年回京，對于牧克來說，也是顛覆了一切。

被阿瑪帶去給前面的人請安。低頭，從阿瑪最疼的嫡子，變成了一個未婚先孕的孩子。

那時候起,阿瑪在他心里就崩塌了。

不管當年的和爾氏有多少錯處,至少牧克是無辜的。可他承受了一切。

隨著曲家越來越好，他的存在就越來越尷尬。

前途始終不怎么樣。也總是會被人看不起。

他永遠也不想原諒戴鵬。

要只是這樣就算了，可戴鵬當年娶自己的額娘是為了利益。回京后,親近前頭的子嗣又是為了利益。

他們也看透了。要是前頭的幾個孩子肯接納他，他再度休妻也不是不能。

所以他早就放棄了這個阿瑪。只不過是沒有辦法分割。

后來很多年,他都只是親近自己的母親和妹妹。

娶親后，更是一早就搬出去了。

憑自己做了個小官。

人就是這樣的，冷了心，多年來都這樣，再想熱乎起來，總是艱難。

何況戴鵬還覺得是牧克不孝，不能體諒他。更是不容易和好了。

父子之間，就這么不尷不尬的相處著。

直到和爾氏走到了他前頭，只是臨走，她都不曾原諒他。甚至都不想見他。

戴鵬對和爾氏也是有過真心的，多年來兩個人早就漸行漸遠，可終究年輕時候也是互相喜歡過。

可是到了這一步，一切都像是夢幻。

隨著和爾氏病故，牧克對戴鵬更是填上了怨恨。

如今，額娘過世，他對這個家，更是沒有了一點點念想。

戴鵬還有一個庶出子,可這個孩子一直是被他忽視的,所以自然也不親近他。

后頭的日子,他過的更加寂寥了。

就算他肯改,可孩子都大了，別說是牧克。就是那個庶子，他如今肯去親近，可孩子的孩子都不小了。

還怎么親近的起來呢？

偌大府邸，這么多人，當然有人愿意伺候老爺。

可再是伺候，終究不是至親。

戴鵬常常感到寂寥，也總會后悔。

后悔當年不該為了前途拋棄了曲氏。也會想曲氏當年帶著三個孩子的艱難。

想年輕時候的曲氏是多好的一個人，溫柔和順，又長得好。

將自己照顧的那么好。

也會想和爾氏，她年輕的時候如一團火。不像是曲氏那般溫柔，卻更有一番滋味。

他們也熾熱過。

要是當年，不回京城就好了。那也的話，也能好好過下去吧？

畢竟他們也過了十多年好日子的。

那時候牧克還是他最疼愛的孩子。

那時候富貴不如如今，可也不差。那時候……

可想再多的那時候，終究是無用的。這世上最無用的就是后悔二字。

一年一年，戴鵬也越來越老，終究走到了盡頭。

到了臨終，想見的人遠在天邊，曲江這些年，受皇上重用，一直都在外頭做官。

就算知道戴鵬不成了，那也不是一下就能趕回來的。

而牧克雖然來了，卻也沒有落淚，只是冷漠的看著戴鵬。

曲迭也在外地，跟著陳二赴任，一時半會也不能趕回來。

其他的孩子們，都與戴鵬不怎么親近。也不是他最想見的。

雖然也算兒孫滿堂，可他仍舊覺得自己很孤獨。

走的很是不甘心。一直念叨著曲江他們。越是念叨，牧克心越冷，也不與他爭辯，也不說什么，只是安靜聽著。

只覺得不值得。

大抵他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于是最后又要跟牧克說是阿媽不好。

可惜，牧克已經不需要了。哪怕是道歉，也太晚了。

他只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戴鵬是帶著失望和不甘心去的，只不過，就算到了生命的最后，他也選不出他的人生究竟該在哪一個階段重來。

曲氏很好，極好，可他不喜歡那時候困苦的生活。

和爾氏也很好，可擁有她后，他也想認回自己前面的子女。

自私又復雜，庸碌卻有野心。或許這就是他此生該有的結局吧。

牧克安靜的將他身后事辦了，也沒不告訴曲家。該說還是說了。不過陌生人罷了。

戴鵬最后還是把家產留給了牧克，也分了一點給庶子。

牧克并不感動，在他的立場上，這也本就是應該的。

曲氏知道戴鵬去了，只是愣了一下，她可不上心，只是嘆口氣。

照例叫人去祭拜。

呼巴也直接派去過去幫忙了。

曲迆聽過始末后，也不得不說，牧克這個人。當年初去曲家時候還是個中二少年，一朝世界顛覆，他倒是有決斷。

這么多年，默默的跟自己的額娘和妹妹生活，沒聽過他抱怨曲家，也沒見他鬧過什么。

只是跟戴鵬冷了心，就再也沒原諒過。

真的，叫人欣賞。

后來，牧克也有機會外放，索性就留在了西北，直到老了才回京。

那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曲江趕回來的時候，戴鵬已經入土。也只能跟曲迭一起，在墳頭祭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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