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就這樣被帶走了,他們在長安時誰敢惹,到這里就跟孫子一樣!
李商懊惱極了,在王子府門前徘徊許久,心有不甘地離開此處,回到邸舍,還沒進門就聽到一陣熟悉的笑聲,三句話里兩句葷段子,不是何安還會有誰?
李商怒從心頭起,一腳把門蹬開,果然見這不要臉的東西歪坐在那處喝著美酒,吃著甜瓜。
“你怎么有臉過來,你這個叛徒!”
李商指著何安鼻子大罵,何安愣了會兒,噗噗吐出幾顆瓜籽,無辜地看向謝惟。
謝惟淡然地喝著茶,一雙鳳眼愜意瞇起,“是我叫她來的。”
李商兩三步沖到謝惟跟前,激動地質問:“為什么?她把我們都賣了,還引來了天祝王。”
謝惟說:“恰恰相反,我早就想見天祝王。”
早就想見天祝王?
李商微怔,這個局謝惟連他都蒙在鼓里,難道是不信任自己?緩過神后,李商不禁羞惱,臉比之前更紅了。
何安看著他嘖嘖兩聲,不甚滿意的搖起頭,“年紀小就是沉不住氣。”而后輕挑地往謝惟身上一靠,“還是你合我口味。”
“閉嘴!”李商低喝,拔刀相向,“三郎信你,我可不信你!”
何安見狀不禁往后仰,用眼睛瞟著謝惟,呶呶朱唇,說:”喏,這全是他的主意,與我無關。”
李商轉頭看向謝惟,憤怒、不解、失望全都混在琥珀色的眼睛里。謝惟走上前來,輕輕按住他的手,在他耳邊低聲道:“這事我會和你解釋,眼下不要傷了和氣。”
李商手發顫,不肯收刀,謝惟又在他腕上稍微用了把力,他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刀收回鞘內。
“阿商,來坐我邊上。”
何安不嫌事大,笑著拍拍身側的氈墊。
何安翻她個白眼。
謝惟輕斥何安,“你也少說兩句,正事要緊。”
說著,謝惟以茶勺替李商盛了碗茶,加上幾片他最喜歡的薄荷葉。
“茶剛煮好,阿商回來得正是時候。”
李商暫時消氣了,可看何安依舊不順眼,故意坐得遠。何安非腆著臉皮貼上來,笑瞇瞇地說:“沒想到我們李家公子脾氣這般大,真是虎父無犬子。”
“夠了。”謝惟低聲警告,何安乖乖地把嘴閉上了,手也不往李商身上蹭了,她倚上靠墊喝起酒來,神色難得正經。
何安道:“天祝王應該是沒看出來這個局,對我十分客氣。”
謝惟頷首,然后看向李商解釋道:“我來伏俟城的主要目的就是見天祝王,而此人狡猾多疑,若是貿然求見定會讓他起疑,所以我必須要讓他來找我,這件事必須萬無一失。”
李商不吭聲,面上看來是不計較了,心里是怎么想的,謝惟很清楚。
謝惟抿口茶繼續道:“現在何安已經是天祝王的幕僚,方便我們之后打探消息。”
李商冷笑,“你就這么相信他?”
“是。”謝惟回答得斬釘截鐵,讓李商無話可說。
何安更加得意了,眉飛色舞的,恨不得插翅在李商跟前飛上兩圈。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撣去裙擺上的瓜籽,
“戲要唱得好,知道的人就要少。天祝王和他手下影都不好騙,讓他們上當不費功夫怎么行?李商,你年紀小,還不會騙人,以后要多學著點。”話落,何安輕挑地眨下眼。
李商氣得說不出話,咬著牙根,兩手緊握成拳。
何安占了便宜還賣乖,熟絡地拍起李商肩膀,火上澆油,“相比初七倒是真好塊料子,可惜三郎不肯把她給我。”
李商把她的手往外一摜,嚴聲警告:“別打初七主意,否則我一定不放過你。”
“喲,奴家好怕呀。”何安拍起胸口,轉臉朝謝惟撒嬌,“你看他老兇我。”
謝惟沉默不語,往案上放了一袋錢,何安見之毫不客氣揣進兜里,笑著道:“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你們兩個慢聊,這幾日我不方便露臉,待風頭過去了,我再來。”
話落,她翻出窗戶,轉眼就消失在人群里。
李商說:“三郎,我不明白你為何選她為心腹,小人勢利,為了錢什么都肯干。”
謝惟莞爾而笑道:“心腹還不至于,她至少可以充當我的耳朵和嘴,再者拿錢辦事至少比油鹽不進的好,如今何安成了天祝王的幕僚,不可能說出這個局,否則對她也不利。”
李商聞之有理,不禁點起頭。
謝惟又道:“我知道你氣我事先沒和你商量,這也是事出有因,一是時間緊迫;二是你的性子還待磨練,稍不留神就能被人看穿,你想想‘事先知道’與‘不知道’情形會是如何?”
李商不假思索道:“‘事先知道’自然不會在何安‘出賣’我們時這么驚訝、氣憤,但你也太小瞧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呢?”
“因為初七。”
李商一愣,一時間竟然無法反駁,他尷尬地捧起茶碗,假裝口渴咕咚咕咚牛飲起來。
謝惟看著他上下滾動的喉結,說:“你與初七走得太近了,若我說這樁事可能會連累到初七,你還會如此淡然?”
“啪”的,李商將茶碗重重扣在案上,瞠目問道:“難道是慕容舜看穿你的詭計,知道你想暗中拉攏天祝王,故意把初七拉到府里提個醒?既然你都算到了,為什么還讓初七……”
謝惟低頭,笑而不語。李商從他的笑中知道自己亂了分寸,連忙正襟危坐,眉間浮出幾分愧色。
“三郎你莫要誤會,我只是覺得初七挺可憐的,僅此而已。”
“我也覺得她可憐,僅此而已。”
同樣的話卻是不同的意味,謝惟的“可憐”要比李商的“可憐”冷情得多。
謝惟又替李商盛了碗茶湯,說:“依慕容舜如今的勢力翻不起花樣,我想他邀初七去府中是有別的想法,或許他真的只是喜歡初七,想與她玩幾天。”
李商咕噥:“他府里的姬妾還不夠多嗎?找初七干嘛,她長得又不美,真是瞎了眼。”
“瞎沒瞎眼,只有天知道。”
申時三刻,伏俟城太子府。
西邊一抹蔚藍被晚霞染得姹紫嫣紅,也把初七的小臉映襯得紅撲撲。她與慕容舜面對面坐著,左手羊排右手漿,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兩只眼睛還在不停打量餐盤。
慕容舜一手支著下巴,癡癡地看著她大快朵頤,他時不時揚起嘴角,還貼心地給她倒水添菜,不知是迷戀她鬼見愁般的吃相,還是欣賞她與眾不同的“豪邁之氣”。
邊上,十幾個姬妾捧盤侍立,齊刷刷地盯著初七,妒得眼紅,而一幫老奴看著則是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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