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夢中,初七忍不住朝著那抹素雅的身影輕喚,可話一出口又后悔起來,余恨未消,她不禁埋怨道:“你來找我也沒用,我不會原諒你!我這么相信你,你一直騙我!”
他半低著頭沒有解釋,明明眼睛里藏著這么多話,他卻一個字都不肯說。
初七氣惱地朝他大吼:“你干嘛不說話呀?哪怕賠句不是也好呀!難道你不長心嗎?騙人不會愧疚,對誰都無情?!”
話落,他無奈地笑了,望著她的眼神漸漸傷感,初七也跟著難過起來,吸吸鼻子,想哭但死活不肯哭。
隨著一陣揪心的難受,初七醒了,此時天也亮了,她沉浸在怪夢之中無法自拔,轉過身看著熟睡中的李商,心尖上蒙了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初七忍不住胡思亂想,閉了會兒眼又睡了過去,一個回籠覺后已日上三竿,李商也不見了,她一驚,連忙起身去找,到洞口見他在忙活著烤魚,衣裳濕了,被煙灰弄得灰頭土臉的。
“初七,你醒了呀。”李商望著她笑意盈盈,隨意地抹起濕漉漉的額頭,不小心在額上畫了個“三”字,“魚幫你烤好了,快來吃。”
初七恍然,回過神后笑逐顏開,明媚的眼眸令人迷醉,李商滿心歡喜,更加賣力地扇風,別說是魚,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摘下來替她烤了。
他對她的好就如熾熱的火焰,恨不得燃盡一切,她也懂得感恩,懂得回報,走上前掏出帕子擦去他額上的臟灰,順便戲謔幾句。
悠哉游哉的過了半日,兩人繼續沿秦隴道往東南方入長安,之前在河西廊走半天都不見人煙,過了金城關后軍堡、人跡便多了起來,李商憑著魚符一路暢通無阻,初七則沿途做起了小買賣,她在武威城時買了粟特人的銀器,還有葡萄干,羊毛織物,但凡見到有集市,她就支起小攤賣起東西,邊上有李商在,也不怕會被人欺負,一路下來賺得盆滿缽滿,還沒到長安,貨已經賣得差不多了。
初七特意留下最jing美的銀盤,打算送給李商的阿爺阿娘當見面禮,李商卻不以為意道:“這盤子我家多得去了,小時候我都把它當夜壺用。”
初七一聽,氣鼓了腮幫子,“真是暴殄天物,如此名貴的東西怎么能隨便糟蹋?你爹娘應該給你一頓好打才對!”
“他們才舍不得打我哩。”說著,李商得意地挑兩下眉,紈绔子弟的味道頗為濃郁,
初七不禁想起他之前說過被家人寵壞了,她一直在想李家能“寵”他到何種地步,到汾州時,她便有幸開了眼。
剛入汾陽城就有一隊人馬迎上,為首之人是個四十余歲的男子,國字臉,五官方正,穿玄色織錦缺胯袍,戴臂鞲,佩長刀,腳蹬六合靴,在他身后奴婢六人,垂眸順眉,十分的恭敬。
此人見到李商后行叉手禮,鏗鏘有力地說道:“袁溯在此候小郎君多時。”
初七被這人大嗓門嚇到了,不禁揉揉耳朵,心想:大家都不聾呀。
李商頗為意外,道:“袁叔,怎么是你?”
“回郎君,將軍已收到急信,說你已經回長安,特意派我在此等候。”
又是一通獅子吼,怕是整座城都知道這里有個要回長安的將門子弟。
李商對其大嗓門習以為常,笑著說:“那你來得正好,趕了一日的馬車我們也累了。”
聽到“我們”二字,袁溯眼神一凌,如刀光直往初七臉上砍去。
“這是初七。”李商忙說,稍微猶豫了會兒,又道:“我的好友。”
袁溯聞言向初七揖禮,雖說禮數不差,但看著就是不走心。
袁溯說:“時候也不早了,小郎君先在此處歇息,明早再走,我已經安排好住處。”
自始至終,他只看著李商,也只對李商的言行有所反應,初七從他身上嗅到一股傲氣,跟個刺猬似的,叫人不舒服。
該不會李商的家人都是這樣的吧?初七心里直打鼓,心想若真是這樣還真難相處。
袁溯所安頓的住處就是間民宅,看起來不大,勝在簡潔干凈,奴婢們一入院就開始緊而有序的忙活起來,先端來盆巾給李商凈手,再擺上杯暖漿讓他漱口,侍童恭敬地捧著干凈衣袍,隨他走了一路,直跟到房里伺候他換上。
初七被安排在客房里,奴婢端水奉茶將她視為上賓,低眉順目的猶如傀儡。初七不喜歡被人這樣伺候著,容易讓她想起當“公主”的那段日子,趁沒人的時候,她不由對李商抱怨幾句,李商笑道:“你得先習慣,以后天天都會有人跟前跟后。”
初七聞言不由自主往門處看去,袁溯就像個門神紋絲不動地守在門口,害得她都不好意思大聲說話,李商習以為常,他從小到大就被袁溯這么護著,有他沒他時都一個樣。
李商想要拉拉扯扯抱抱,初七害羞不愿意,李商干脆關起門,轉身把她摟到懷里,下巴抵在她額頭上,輕笑著說:“放心,他們不會說出去。”
初七瞥了眼門處,袁溯依然著在那兒,清晰的輪廓映在窗欞上,讓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掙開他的懷抱,小聲說:“他們不會說,但是看在眼里,終究不太好。”
初七嬌羞,這番舉動恰似欲拒還迎,李商的情念滅去后又被煽起,不由將謝惟的叮囑拋諸腦后,追著初七想要親近,偷上幾個香吻也開心。
三番四次說不聽,初七有點生氣了,狠狠在他小臂上咬了口,李商吃痛叫了起來,“嘭”的一聲,門被袁溯無情踹開,一把出鞘長刀直指而來,一時間分不清是在警告李商,還是在保護李商。
李商愣住,不由自主松開手,初七紅著臉,忙不迭地逃跑了。
袁溯一板一眼地大聲問:“小郎君,剛才有異聲,你沒事吧?”
李商哭笑不得,心里有氣也不好發作,只道:“袁叔,我沒事,下回你讓我倆多呆一會兒。”
袁溯聞言收刀回鞘,揖禮道:“遵命!”
到了下回就是晚上了,夜半,初七房里還亮著燈,她正數著賺來的銀幣做著這幾日來的賬目,每當這時她總會想起謝惟,經常手把手教她如何記賬,如何算利錢,他說話很溫柔,就算她算得再離譜,他都不會生氣,一遍一遍教到她會為止。
那時,他一點都不像騙她的樣子。想著,初七不禁難過起來,兩手托著腮望著燈影直發呆,就在這時門咯吱響了下,李商走了進來,一身春衫薄。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