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很悅耳,猶如夜鶯輕啼,初七忍不住看了過去,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面若白雪,頰如桃花,穿著鵝黃色梅花紋高腰襦裙,披著草綠色的披帛,身后跟著兩個小奴婢。
“阿昭,是你呀?!”李商回頭見是她分外高興,兩三步迎上前去,阿昭溫柔地向他揖禮,近親又不失姿儀。
“商哥哥什么時候回來的,為何不讓人通傳一聲?”
“今天剛入城,還沒進家門就惹了亂子。”說著,他看向賣菜老翁,老翁筐里的菜已經被初七收拾得整整齊齊,老翁一個勁地向初七道謝,還往她手里硬塞了把菜,初七怪不好意思的。
阿昭見到初七后,眼神略微有些戒備,不過面上依然笑如春風,她嬌滴滴地問李商:“商哥哥,這人是誰。”
“都忘了跟你介紹了,這是初七,我的……好友。”
李商不自覺地去牽初七的手,剛要觸到她時,反應過來此處人多,行為不妥,又悄悄地把手縮了回去,然而這細微的舉動沒逃過阿昭的眼睛,她不動聲色,彬彬有禮朝初七揖禮。
“在下兵部侍郎之女趙昭,見過姐姐。”
兵部侍郎?這是多大的官兒?初七懵了下,緩過神后她回禮道:“我叫初七,家在鄯州,阿昭真是好姿儀呀。”
顯然是沒什么背景身份,只得一通胡扯。
阿昭“噗哧”一聲,捂嘴笑了,“真是個有趣的人呢。商哥哥,我正好要去貴府看幾位姐姐,不如同行?”
李商說:“我得先安頓初七,要不你先過去?”
“安頓?既然初七遠道而來,商哥哥為何不帶她去見伯父伯母?他們定會很高興的。”
“這……”李商面露難色。
初七笑著道:“我風塵赴赴,灰頭土臉的,實在不好意思露臉,待我安頓好后沐浴焚香,收拾齊整再去李府上拜訪。”初七甩了甩手里的一把菜,“老伯給我的菜,我還得找地方放呢。”
“可是商哥哥,等會兒我怎么與伯父伯母說好呢?”昭兒柳眉微蹙,兩眼水汪汪的,好似受了什么委屈。
李商道:“要不袁叔麻煩你幫忙安頓初七,我與阿昭先回府,以免他們等急了。”
袁溯揖禮應下,金戈像是小人得志,抬著高貴的頭顱走到趙昭身后,見趙昭看來立馬腆著臉笑道:“二位姐姐辛苦了,東西給我,我來提。”
說著,金戈硬是從趙昭奴婢的手里搶過兩個錦盒端正地捧在手里。
初七覺得奇怪,先是成禮后是金戈,怎么李商身邊凈是些小人呢?怪不得會成為混世魔王。
李商沒在意金戈的所作所為,他走到初七跟前,笑意盈盈地說道:“我等會兒就去找你。”
雖說不是很親昵,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二人關系不一般,趙昭的笑不甜膩了,甚至有些僵硬,不過她還是很有涵養地等著李商,走前還朝初七揖禮道別。
初七牽著阿財跟袁溯走了,走一路觀一路,順便還買了小食吃。
初七給袁溯一個櫻桃畢羅,袁溯不接,初七便說:“袁叔半日未進食不餓嗎?”
“不餓,我只要把小娘子送到邸舍事就完了。”他似乎嫌初七走得太慢,想早些回府。
初七說:“叫我初七就行啦,如果袁叔有急事可以先行回去,我自己找過去就行。”
“不行,答應小郎君要安頓好你,東市到了。”
說著,袁溯指了個方向,初七順著看了過去,只見駱駝成群,店鋪毗連,有不少胡商和粟特人,繁華程度是別處不可比擬的,市內貨財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積集,不僅有筆行、酒肆、鐵行、肉行、雕版印刷行等還有賃驢人、買胡琴者、雜戲、琵琶名手、貨錦繡財帛者。
初七在眾多鋪面中發現了“謝氏”二字,鋪前行人如織,貨物進進出出,她不由感嘆道:“沒想這里也能見到三郎的東西。”
袁溯驚問:“你認識謝惟,謝三郎?”
初七心里的刺又被挑撥了下,有點刺痛又有點癢,她擺出不以為意的模樣,輕飄飄地說:“我在他身邊呆了兩三年,我和李商就是在他這里相識的。”
“原來如此。”袁溯煞有介事地點起頭,“三郎還好嗎?”
初七聞言默默嘀咕:沒想他也認識謝惟,聽來關系還挺親近的。
“他好得狠哩,整天蹦跶到東,蹦跶到西。”
“那就好,一直聽聞三郎身體欠佳,十分掛念,他之前為給我母親治病,特地派人千里送來野山參,我還沒能當面道謝。”
“想道謝還不容易,等他來長安后就能道謝啦。”
袁溯沉默了,眉頭微皺,似有難言之隱,初七察覺到了,不由自主問道:“怎么了?是他不能來長安,還是袁叔不能出長安?”
“你跟著謝三郎多年還不知道嗎?三郎受過圣人罪罰,不準踏入長安城,他在這里的生意都由表親在打理。”
“呀,這真沒聽三郎說過。”說著,初七低下頭有點難過,“他有許多事沒和我說呢。對了,袁叔,三郎受什么罪罰不準來長安?”
袁溯道:“他是前朝國柱之子,后被太祖冊封為雋王。”
“雋王?!他跟我說雋王死了呀!”
袁溯思忖片刻,道:“也不能說是錯,‘雋王’被圣人一紙詔書賜死,但他手中有丹書鐵契,這才留了性命,如今其嫡姐為貴妃,深得圣人恩寵,只是這恩寵能到幾時,誰知道呢……哎,我和你說這么多干嘛。”
袁溯自覺說得太多,不免懊惱起來。
初七忙道:“袁叔放心,我不會多嘴,三郎也是……我的好友。”
“哼,量你也不敢。”
兩人繼續前行,終于來到一間名為“云安”的邸舍,高三層樓,馬廄、湯池一應俱全,舍中還有小花園,栽種四季花草果樹,邊上另有庫房給商人堆貨。
袁溯幫初七訂了間上房,初七一看這房價忙道:“別別別,太貴了,我還是住便宜些吧。”
“身為貴客豈能與販夫走卒共居?自然是要選最好的,就這要上房!”袁溯豪邁地大聲道,最后還是初七掏出錢袋子,含淚付了三天的房錢。
安頓好阿財后,袁溯就回去復命了,千里奔波到此的初七捧著木盆準備去湯池里好好泡一會兒,剛穿過小花園就撞上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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