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張氏的眼眶又紅了,控制不住地抽泣起來,雖然強忍著,還是眼淚汪汪,我見猶憐,可是糾結了半晌,也不曾說出什么話來。
看樣子,母親是不愿意說了。
難道是難以啟齒嗎?
既然無法了解實情,蘇清玖也只能劍走偏鋒,從老太太下手了,她調整了心情,忽而,高聲喊道:“祖母,母親縱然有錯,念在她身子虛弱的份上,懇請祖母從輕處罰,孫女愿意在這里替母受罰,祖母向來重孝,全了孫女的一番孝心吧!”
張氏一聽就哭了起來,拉著蘇清玖道:“小玖,你回去,這不關你的事情。”
蘇清玖不動,凜然道:“母親,你不必再說了。我不是為了你而跪,是我們我們一家而跪,父親愛重您,若是知道此事,必然會來求情。父親那身體,若是真的過來了,又是一場大病,眼下也只有母親安全回去,才能勸住父親。女兒不會有事的!”
隔著厚重的雨簾,雕花的紅漆木門半掩著,劉嬤嬤從廊上走來,看了一眼院子,什么也沒有說,推門進去了。
屋子里燃著安神香,青煙裊裊。
金老太太躺在一張軟塌上,媳婦柳氏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伺候湯藥。
老太太原是被大老爺氣倒了,不過,第二日就醒了但這幾日的陰雨實在反復了一些,加上身子本就虛,一不小心得了風寒之癥,病癥雖然不嚴重,但卻沒了精神頭,病懨懨地歪在那榻上,雙手一動也不動,安心地享受著柳氏細心的伺候。
柳氏一勺接著一勺的湯藥喂進去,嘴角帶著微笑。
雖然她并不高興每日里伺候這老太太,但看到張氏倒霉,心里還是挺美的,為了維持自己多年來心慈大度的形象,才假模假式地說道:“老太太,我看玖丫頭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弟妹畢竟是老二的正妻,跪在院子里,人來人往地瞧見了,她以后可不好見人吶!”
老太太瞇了瞇眼睛說道:“本來就是個買來的貨,你倒替她心疼起面子來了?咱們這宅子里頭,你是唯一的正妻,老二都是個沒用的庶出,她的妻子自然更上不得臺面來,虧你還是個官家出身,連這點嫡庶都分不清了。”
雖挨了罵,柳氏卻還是得意地勾起了嘴角,滿意地應道:“媳婦記下了。”
“祖母,求您寬恕了母親吧,孫女愿意代母受過!”
猛地,一串尖銳的聲音透過薄薄的窗紗進來,像是一陣驚雷似的,嚇了老太太一大跳,原本就不大爽快的身子,嚇出一身冷汗,太陽穴也開始突突地疼了起來。
老太太皺了皺眉,頓時有些不滿,外頭見沒人回應,又重復喊道:“祖母,求您寬恕了母親吧,孫女愿意代母受過!”
老太太又被驚出一身冷汗。
蘇清玖的聲音原本就細,若是放在平時,那是如鶯啼般的婉轉動聽,可若是刻意地大聲喊出來,那過高的音域便讓人十分難受。
老年人的心臟總是脆弱一些,老太太聽了兩句,心口便發虛,臉色發白,直冒冷汗,擺了擺手,給柳氏遞了一個眼色。
柳氏會意,放下那精致的汝窯瓷碗,小步走出門去。
半掩的紅漆木門霍然被打開,蘇清玖把傘打在母親的頭頂,自己頂著傾盆大雨,筆直地跪在青石板上,暴雨早就把她淋透了,厚重的發絲結成一塊塊,貼在臉頰上,顯得有些狼狽。
柳氏緩緩走了出來,那姿態,同門口站著的蘇清蓉,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其實,對于這一家人的性子,蘇清玖門清地很,大姐蘇清蓉,爭強好勝且極愛面子,從小到大就沒比得過蘇清玖,所以一直把蘇清玖當做敵人,眼下她擺明就是來看蘇清玖的笑話的。
可是她又礙于面子,不想說刻薄的話,便只好裝模作樣地拿本書享受著左右丫鬟的伺候,以此來氣氣蘇清玖。
蘇清玖只當她是跳梁小丑,壓根不曾在意。不管是蘇清蓉也好,還是柳氏也好,歸根到底,不過是心里不滿加嫉妒,喜歡看她們家出丑罷了,未必存了要害人性命的心。
蘇清玖真正的敵人是金老賊婆,老太太就算臉上帶著幾分笑,心里也存了殺人的心思,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見柳氏過來,蘇清蓉不等蘇清玖說話,就迎了上去,開心地說道:“母親,女兒放在站著這里,忽而得了幾句詩文,母親要不要聽聽?”
“哦?我的蓉兒才貌俱佳,真是難得,且念來聽聽!”蘇清蓉有意拖延時間,聲情并茂地念道“風淅淅,雨纖纖。難怪春愁細細添。記不分明疑是夢,夢來還隔一重簾。”
蘇清玖心頭冷笑,不等柳氏說一些溢美之詞,蘇清玖就再一次高聲喊道:“祖母,求您寬恕了母親吧,孫女愿意代母受過!”
柳氏嚇得咯噔一下,面色變了,她雖出身不俗,卻是個膽小的,平日里甚是看重自己在婆母心中的形象,怕再次驚著金老太太,忙撇下蘇清蓉走向廊前,剩下蘇清蓉一臉錯愕,十分不爽地瞪了蘇清玖一眼,然后打道回府。
柳氏也不顧上女兒了,正聲道:“玖丫頭,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母親犯了一些錯,老太太罰她跪三個時辰,這事兒你就不要參合了,趕緊起來,大娘給你煮碗姜湯驅驅寒,省得再病了。”
蘇清玖辯道:“大娘,圣人云:‘百善孝為先’,母親犯錯,女兒自當分擔,況且,我母親身子弱,跪不得這么些時候。若是祖母不答應,我便在這里陪母親跪著。”
話落,她又高聲喊了一句:“祖母,孫女懇求,代母受過。”
“祖母,孫女懇求,代母受過!”
蘇清玖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吸引了許多丫頭嬤嬤偷偷躲在轉角的抄手走廊處偷看。
柳氏此時站的近,也受不了蘇清玖這樣大聲的喊叫,竟不顧形象地用手捂了捂耳朵,緊皺著雙眉,快步走進屋子里。
金老太太雙手捂著心口處,心悶得發慌,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從額頭冒出來,她喘著粗氣道:“沒規矩的臭丫頭,你叫那母女倆都給我滾!”
柳氏給身邊的丫頭使了個眼色,自己則三兩步走到榻前給金老太太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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