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時,一對綠色的寶石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出現,幽幽地朝她晃動。
這是,遇到狼了。
她下意識地抓住匕首,警惕地與那綠色的眸子對視。
真是運氣不佳,山里面,總是會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不知道此時此刻南齋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那野狼咬準了蘇清玖,一陣寂靜之后,突然綠色寶石閃動著,在空中化出一道流星,正對她飛過來。
蘇清玖靈機一動,手持匕首,說時遲,那時快,對著那綠色的寶石就是一刀。
她成功砍中了野狼的眼睛,野狼也成功咬住了她的手臂,頓時間,劇痛難忍。
野狼雙目失明,痛苦不堪,更是緊咬著蘇清玖的手臂不放,再這么下去,或許她這半條手臂都要廢了。
她拿著匕首,又對野狼的脖頸來了一下,鋒利的爪牙在她身上抓出無數的血痕,但那點小傷,與被野狼咬住的那片肌膚相比,也變得微不足道。
“先生?”
黑暗之中,一道銀色劍光劃過,男人帶有劍氣的一劍,將野狼的腦袋整個兒給砍了下來。
蘇清玖得以脫身,即刻站起身來,拉住南齋先生的袖子,嚴肅地說道:“這血腥味太重,很快就會把它的同伴引來,我們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放心,不過區區幾只野狼!”
確實,對于他這樣一個強者來說,區區幾只野狼,并不成問題。
但是,他受傷了,一旦大動干戈,后肩上那道巨大的傷口會裂開,要再縫上,又是一番波折。
明明這個人性格冷淡,不好相與,蘇清玖卻忽然生出了極大的勇氣,她竟腦抽地大聲呵斥道:“不許再用武力,跟我走!”
要知道那可是南齋啊,天下文綜之首,還是武學大家。
她竟然吼他,真的不會有事嗎?
可是,他明明已經傷成這樣,還要逞能,進什么山,若不是為了追他,他們也不至于遇上了野狼,可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家伙。
難得,南齋竟然沒有反駁,大概是這輩子也沒有被一個女人這樣呵斥過,所以竟呆了半晌,然后被蘇清玖牽著淌過了小河。
蘇清玖態度從容,在河對岸,尋到了一處峭壁,峭壁上,一條瀑布一躍而下,雨點飛濺,像是下著密密的雨絲。
“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蘇清玖把人安置在峭壁下面的一塊巨石旁邊,然后轉身入了林子,不一會兒,她竟然拖著一截巨大的枯樹,艱難地走了過來。
南齋想要起身幫忙,被蘇清玖阻止了,“你別動,我來!”
她的語氣嚴肅,不容置疑地說道。
此時此刻,她像個照顧孩子的老媽子,盡心盡力。
她利落地把枯樹處理好,又拿出火石,點起了火。
野狼怕火,只要火夠大,它們是絕對不敢越過火堆的。
附近的干柴很多,她如法炮制地將整個區域都給圍了起來。
直到撿到的柴火足夠多的,才敢安心地躲了進去。
火焰燃燒著,竄得老高了。
紅色的火光照亮了四周。
蘇清玖看見南齋的帷帽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不見蹤跡了,露出一張帶著半邊銀色面具的臉。
銀色的面具,遮擋了他丑陋的疤痕,配合著另一半臉頰巧奪天工的美,這一幅身軀,竟也有一種神秘的美。
蘇清玖看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不該隨意評價別人的容貌,便暗自垂眸下去。
但是,這樣的動作,絲毫也瞞不過智計無雙的南齋先生,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但卻并沒有發作。
而是淡淡地說道:“你……挺會照顧人。”
“啊?沒有!”這傲嬌的人這樣說,蘇清玖整個人都局促了起來,解釋道:“一般都是別人照顧我的。我不喜歡照顧別人。”
“那你為何?”對我這么關心?
為了關心殘障人士?
蘇清玖搖了搖頭,“怎么說,你背上的傷也是為我受的,我不想你出事。不過,你都傷成這樣了,為什么要非要追進來?”
這里的地形復雜,玉公子他們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他說:“機會難得。”似乎怕蘇清玖聽不懂,他再一次重復道:“不是任何時候都有這樣的機會的。”
蘇清玖忽然意識到,南齋好似已經觀察這個組織很久了,難道是潛伏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這樣一個機會嗎?
玉峰山不就是一個大一點的盜匪嗎?
也值得南齋先生這么關注嗎?
她不由得好奇起來,“玉峰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組織啊?難道他們在山里還藏了東西嗎?”
她下意識地看向四周,猛地看見一個野狼的腦袋正站在遠處的一塊石頭上,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兩個人。
那是狼王,那野狼的腳下,儼然還有另外的幾十匹餓狼,紛紛沖他們吐著舌頭。
蘇清玖看了它們一眼,又將目光放到了南齋的側臉上,比起一群兇惡的狼崽子,還是眼前這個男人白皙的側臉更有美感。
“不好說!”
“啊?”
“玉峰山不好說。或許與那故去的前明太子有些淵源。”
“啊?”這個突如其來的重磅消息,一下子就把蘇清玖給砸的暈暈乎乎,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前明太子?不會是那個被火藥炸死的那個吧!”
“嗯!”竟然真的被證實了。
蘇清玖一臉震驚。
那前明的太子,不是傳說中的人物嗎?他早年以賢德之名傳遍全國,無人不敬他三分,后來又那樣荒誕地死于一場炸藥事故之中。
可以說,他的生前有多輝煌,他的死后就有多遺憾。
而他的死亡,也直接導致了前明失去了合法的繼承人,導致了幾個勢力較大的藩王造反,互相割據,最終讓大燕撿了個便宜。
這么多年過去了,難道金陵城里,還有人會與那位前明的太子有所關聯嗎?
“我也不確定,只是上一次與他交手,在他的后頸上看到了一個標志,那個標志,旁人或許并不知曉,但我從一卷殘本中見過,是前明太子親自設計的一個圖騰形狀。可我沒有查到那圖騰代表著什么。”
竟還有這樣的淵源。
“難怪他們總是說大業了,難道他們想造反嗎?”蘇清玖的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大驚失色。
難怪,難怪了……
早前在密道里看到那么多的糧食,她就覺得好奇了,憑著玉峰山的這幾千個人,就算吃到那稻米長蟲子,爛透了,也吃不完啊。
除非他們……
蘇清玖猛地看向南齋,忽然明白了,他說的機會難得是什么意思了。
“他們在這山里藏了大批的軍隊是嗎?你想跟著他們進山,找一找那軍隊在何處是嗎?”
南齋答道:“或許吧!”
他心里應該已經有了八分猜測,為了嚴謹,沒有把話說死,但蘇清玖卻已經信了。
“那這么說……”之前在灌木叢后,他是想瞧瞧地跟在那群人身后,進山打探的。
“都怪我這個累贅,若是沒有我跟來,你大概可以很好地隱藏而不被發現吧!”蘇清玖無奈地說道。
她當時真的沒有想太多,一來是貪戀這個人的保護,二來也是有些好奇。
沒想到自己竟害了他。
南齋搖搖頭道:“你不要多想。我后背受了傷,血腥味太重,被發現也是難免的!”
“那還是不是因為……”還不是因為她才受傷的。
南齋打斷了她的話,他說:“我從不為別人受傷,我會受的傷,皆是我心甘情愿承受的,跟你并沒有關系。”
我救你,全憑我樂意,跟你沒有半點關系!
也不需要你欠半分的人情。
這就是南齋先生嗎?
蘇清玖心中感到震撼,所以,他布施救了這么多人,也是這樣的理由嗎?全憑他樂意是嗎?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不過,能認識這樣的人,是她的榮幸。
“雖然你說跟你沒關系,但我還是要謝謝你,這也是我心甘情愿要謝的,你不許反駁。”蘇清玖忽然拿出幾分小女孩的任性。
她這招還真管用,果然見那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南齋突然不說話了。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蘇清玖的思緒在身邊的這個男人身上。
他實在是有趣地叫人好奇,經過這半日的相處,她突然覺得自己對這人有些誤解,他雖然傲嬌,偶爾說話傷人,但好像,好像,確實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呢!
他的心思太敏銳了,總是能提前洞察她的心思,在她心里感到愧疚之前,用那種奇怪的話,把這種愧疚給堵了回去。
她突然有些懷疑了,他不讓她加入六殿下的團隊,真的是因為他看不起女人嗎?還是說,他其實是為了保護她,不想讓她卷入不必要的紛爭呢?
這些話,在她的心頭轉了很多圈,但她沒有開口問,因為她幾乎可以確定,她一旦開口,得到的一定是個否定的答案。
他總是把自己說得太壞了,好像很不希望別人記他的情。
過了一會兒,南齋道:“這群野狼看來是不會走了,你先睡一會兒吧,等天亮我們再出山去。”
“我不累,”蘇清玖打了個激靈,立刻想到,他這是要自己守夜,照顧她一整晚,她雖是女子,但也不會把自己當成那種柔弱的人,守夜嘛,一人一半就好,她說:“一人守一半的夜,我習慣晚睡,你先休息,我看著吧,等夜半我叫你,換你來守。”
南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道:“我也習慣晚睡,不如你守后半夜!”
“不行,”蘇清玖暗想,若是這么安排,可能這個喜歡暗暗照顧人的家伙,會直接守完一整夜,她想了個理由:“現在火勢還不錯,野狼不敢過來,到了后半夜,若是火滅了,我可不是野狼的對手,還是靠你,你先休息吧!”
為了避免他在反對,蘇清玖又道:“好了好了,南齋哥哥,不要再糾結了,多糾結一會兒,就少睡一會兒覺,你趕緊吧!”
在蘇清玖的軟磨硬泡之下,就算是南齋這樣的冷面直男也只能將就著接受,蘇清玖心滿意足了。
等人睡下,她那微笑的表情,瞬間帶上了痛苦面具,那被野狼咬傷了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她拿出金瘡藥,小心地為自己處理傷口,然后用裙擺的布條小心地包扎好,等行云流水地處理好一切之后,可算是變得輕松了一些。
在山的另一側,一場奇襲的戰斗已經進入了尾聲。
所有的老弱婦孺都被俘虜了,山匪中頑強抵抗的,大多被殺了,剩下一些也被關在先前關押蘇清玖的地牢里。
西山大營的水師已經完全接管了這里。
他們在盡情地清理戰場,清點戰爭繳獲的巨額財寶。
大概,這一次,一共從這里搜出了又金陵府半年的稅銀吧!
可見這匪窩的富裕。
手底下的將士們都高興壞了,就連一本正經的陸僉事都面帶春色,笑意浮于嘴角。
唯有燕承璋,呆呆地坐在玉公子的軟榻上,有些不真實地看著手底下的人,將那尸體一具一具地往外抬。
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然了。
原來成功是這樣的,他忍著激動,捏緊了拳頭。
明日,或許后日,在大燕的朝堂上,就會出現關于他的消息,一個被人遺忘在角落的六殿下,一個被人臨時拿來當做棋子外派的皇子殿下,竟然調動軍隊,滅掉了玉峰山的山匪,還拿到了巨額的糧食。
他的任務結束了,他可以風風光光地回到京城去了,再也不會有人罵他是什么也不會的廢物了。
身邊的周牧也為他高興著,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喜悅。
唯有一點遺憾……
一個哨兵進了屋,燕承璋忽然站了起來,焦急地問道:“有沒有找到畫像上的女子?”
哨兵正聲回答:“啟稟殿下,俘虜里面已經一一比對過了,沒有您說的那個人!”
燕承璋急得想要罵人,但被及時收了回去,他失望地坐了回去,低聲地說道:“多派一些人,就算把這座山都翻過來,也要找到她!”
漆黑夜色的另一頭。
“啊切”她又打了個噴嚏,然后伸手揉了揉鼻子。
見鬼的,今晚到底是誰這么想她?
抬頭一看,竟然下了一些雨,淅淅瀝瀝的,難怪覺得冷颼颼的,連火星子都變小了,一排排綠瑩瑩的寶石眼珠子,此時正在冰冷地盯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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