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萬萬沒有想到,那搬東西的漢子,居然是她那日在太子府門外瞧見的那人。
她暗自想,謝老大怕是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事情吧。
“謝老大,你這是要回南邊去了,那燕承玨,你打算怎么辦?”
謝老大吐了一口煙,瞇了瞇眼睛,瞧著蘇清玖,然后嘿嘿一笑,“能怎么辦?自然是按照吩咐,送去太子府了唄。”
“送去太子府?”蘇清玖皺眉。
“六殿下既然投靠了太子殿下,事事自然是不能隱瞞太子殿下的。那人交給太子,自然是最好的事情。不過,若是之后再出什么事情,就與我們無關了。”
看謝老大那勢在必得的眼神,蘇清玖用腳都能猜出來,燕承玨待在太子府,只怕是要出什么事情的。
只是,再多的,她怎么問,也再問不出來的,謝老大當日便要南下,先去蘇杭一帶進一些茶葉與絲綢,在一路西行,開啟去往摩羅的旅行。
之后幾日,京城不斷有從西域傳來的捷報,不過說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實質性的進展卻開展得很慢。
不過,大燕陛下對此卻并不在意,反而對自家兒子的表現,感到十分滿意。
太子殿下也放了心,連帶著心情都愉悅了一些。
蘇清玖的店鋪開業的那一日,太子殿下竟親自送來的賀禮,一時間,她的這間蘇記布行,便成為了京中的熱門所在。
這一日,蘇清玖忙得焦頭爛額,偏偏,后宅不讓人省心,太子殿下前腳的賀禮剛到,太子妃親自到了蘇家別院的消息,便也一齊傳了過來。
話說,自從那日將蘇清蓉接出太子府之后,她便一直呆在了這里,太子府中,也倒并沒有派人來問。
只是今日,突然便冒出來一個太子妃,親自登門來看了。
蘇清玖饒是再忙,也得乘車回府去。
一到別院門口,看到一輛奢華jing致的大馬車,后面還跟著一串長長的隊伍。
蘇清玖越過那幔帳,看到里面坐著一個華貴的少婦,jing致的流蘇發釵,像是一條瀑布似的,懸掛著,一晃一晃的。
有婢女將那車簾子緩緩掀開。
終于瞧見了她的真容。
那女子,長得甚是美艷,五官jing致,氣度不凡,一身的氣派,在蘇清玖所見之人當中,絕對算得上是佼佼者。
她一開口,語氣溫和,先是道了個歉,又說道:“蘇侍妾肚子里畢竟懷的是龍子龍孫,依本宮看,實在是不宜留在這里。你們姊妹倆久別重逢,相處了那么多日,也算是福氣了。如今她的肚子越發大了起來,不如讓我接她回去,好好地照看著。”
蘇清玖微微地皺起眉頭來,這位太子妃,言行氣度,溫和恭敬,絲毫也沒有月巧所說的那種刻薄,若是光看今日之處事,這完全是一位明事理,有人情味的好主母啊。
自打那日之后,蘇清玖再也沒問蘇清蓉的打算。
她要留,她不驅趕,她要走,她也不會攔著。
她在想,蘇清蓉糾結那么多日,大概等的只是燕承瑜心中到底有沒有她這個人,若是有,便會來帶她回去,若是沒有,她也實在沒有再回去的必要了。
只可惜,她沒有等來燕承瑜,卻等來了君玉柔,不得不說,造化弄人吶。
蘇清玖并沒有打算繼續庇佑蘇清蓉,大大方方地把人給請進去了。
是去是留,蘇清蓉要自己做好決定。
如果她要太子府的榮華富貴,她不攔著,日后出了什么事情,也與他們蘇家沒有半點聯系,若是她選擇留下,今日就算是太子過來,也休想把人帶走。
進了府中,迎面而來的是張氏,蘇家全家進京,這幾日趕到,現下也只是堪堪將院子收拾好。
為了慶祝今日開業,張氏親自下廚,做了一些青果、桂花酥、蓮花酥等江南的特色糕點,現下小廚房正在準備大菜,預備著晚上的慶功宴。
整個蘇府縈繞著一團喜氣。
張氏臉上也多了幾分喜悅,笑盈盈地迎接君玉柔進門。
一對母女,長得都是風華絕代,美艷動人,竟比那蘇清蓉的姿色更佳,不由得讓君玉柔皺起眉頭來。
但她并沒有把心中的不喜表露出來,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
張氏領著君玉柔到了正廳坐下奉茶,又著人去叫蘇清蓉過來,一應禮數極為周到。
這讓出自于詩禮之家的君玉柔也刮目相看了,暗自贊賞。
為了照顧蘇清蓉的胎,她的母親柳氏也跟了來,日日細心照看著,幾日時間,蘇清蓉的臉色便好多了。
她穿著一身淺綠色的簡單羅裙,因在孕期,未施粉黛,倒更顯得清麗脫俗,楚楚動人了。
蘇清玖笑著說道:“娘娘,在我們江南,是極重每個人自己的愿望的。大姐姐如今就在這里,回不回去,你得問她的意愿。她若是不想回去,內心郁結,恐怕于腹中的龍胎也不利。若是太子妃強行要將人帶走,我也勢必要去找太子殿下要個說法。
我們蘇家雖人微言輕,但聽聞陛下重視民生,總也愿意為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主持公道的。”
君玉柔一怔,隨即笑道:“蘇三姑娘不知是從哪里聽信了謠言,難道當我是那種歹毒之人?本宮想把人接回去,也是想盡一盡主母的責任,若是姑娘這么想我,我真是冤死了。”
她笑得叫人如沐春風,當真是顯露出大家閨秀的溫婉來。
蘇清蓉卻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低著頭,不敢看君玉柔,好似將她看作是洪水猛獸一般。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還想多陪陪母親。”她躲在了柳氏的身后。
君玉柔尷尬地笑了笑,蓮步輕移,慢慢靠近蘇清蓉,也不顧她是不是反對,一把抓住了蘇清蓉的手腕,溫柔地看著她道:“蘇妹妹,你若是想留下便留下,難不成我還會強迫你?我聽說,人懷孕了,很容易多想,你這么膽小可不行,萬一孩子保不住怎么辦?”
君玉柔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蘇清蓉的肚子。
蘇清蓉整個人都僵住了,一動不動,驚恐地看著君玉柔。
蘇清玖上前去,把蘇清蓉拉了過來,擋在君玉柔面前,她笑著道:“娘娘,我家大姐姐從小就膽小,你可別嚇到她了。”
君玉柔立刻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柔聲道:“豈敢,她如今懷著太子的子嗣,誰也比不過她金貴了。”
君玉柔雖說得是玩笑話,但蘇清玖還是從她目光中看出了一絲危險。
聽說這位君家的嫡女,嫁給太子殿下之后,多年沒有生育,而府中的姬妾,懷孕的多,但成功生下來的,一個也沒有。
不得不說,這位太子妃,看上去是極好相處的樣子,但背地里到底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君玉柔碰了一鼻子灰,暫時回了太子府,蘇家繼續準備晚上的慶功宴。
蘇家的開業還算成功,這回,蘇清玖親自算賬目,這一日時間,賣出去了一萬多匹布料,雖說每一匹布賺的不多,但加起來,也有兩三萬的進賬了,屬實是個很好的開局。
蘇清玖把這錢全部拿了出來,叫管家帶回去,交給雪晴,這些日子,他們負責生產也累壞了,應當得一些好處。
蘇家的生意在京城還算是順利,開業時,太子殿下到場,將氣勢打了出去,同行見了眼紅,到底沒敢有動作。
這幾日也算是日進斗金,蘇清玖寫信催促曉蕓,再運一批貨過來。
就在這時,一場變故悄然到來了。
這一日,真是入秋時節,早晨的天有些冷,打更的,揣著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梆子。
突然,他踢到了一塊軟肉,差點摔了一跤,往下一瞧,原來竟是一個人,他又不由得咒罵道:“神經病,大冷天的,在這里睡?”
他蹲下來再一瞧,那人分明已經沒了半點氣息,這下嚇得他腿都軟了,驚慌失措地道:“殺人啦,殺人啦!”
那人身上滿是劍傷,死狀凄慘。
這件事,當天晚上就驚動了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將人帶回去驗尸,然后,當晚這件事便又驚到了宮里的那位。
原來,死的不是別人,正是七殿下——燕承玨。
雖說天家想將這件事暗自處理,但也別小瞧了京城中的這些好事者,他們別的本事沒有,打聽事情的本事,卻是極為厲害的。
有位大漢,自稱與京兆府尹家里的管家是舊相識,一日醉酒,聽京兆府尹說起這件事,七殿下受害的主謀——極有可能是太子殿下。
因為在現場,發現了太子府的令牌,燕承玨將它緊緊地握在手中。
“捕風捉影的事情,不可信。”蘇清玖在店中查看賬本,身邊的雪霽嘰嘰喳喳地念叨著,她抬頭看了一眼,笑著說道。
雪霽卻道:“不是,外頭傳得可真了呢,姑娘你不知道而已。”
蘇清玖笑著回道:“哪一個傻子會在殺人之后,把自己身份的標志留在案發現場呢?太子殿下可不是那么傻的人,除非是有人”
蘇清玖忽然一驚,定是有人陷害。
誰在陷害呢?
她猛地想起來謝老大說,他來京城是有任務的,這個任務難道是殺了燕承玨,嫁禍給太子殿下?
謠言雖離譜,卻并不是捕風捉影的事情。
在燕承玨的死亡現場里面,也沒有找到所謂的太子府的令牌,一切都好似特別完美,沒有留下任何的作案痕跡。
可是,堂堂一個皇子死得莫名其妙的,這事兒不好收場。
大燕帝雖然下令要抓捕燕承玨,但燕承玨畢竟是他從小到大最疼愛的兒子,連日來,朝堂之上,都被大燕帝的低氣壓所籠罩著。
這日,太子下了朝,一向脾氣甚好的他,回到府中也不免發了脾氣。
陛下竟然當著百官的面訓斥他不仁愛。
此事背后的意思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外面傳說是他殺了燕承玨,父皇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明里暗里,也在暗示著,他就是殺人兇手。
他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自打那日西北的人將燕承玨送來,他心中便隱隱不安,燕承玨畏罪潛逃,死在外面也就罷了,就算父皇傷心,也怪不到他的頭上。
可偏偏把人送到了他的府上,便像是狗皮膏藥一樣貼在了他身上,再想取下來,就難了。
他思慮再三,決定將人送走,誰知道,半路上殺出來幾個神秘人,武功奇高,三下五除二,將人給劫走了。
之后的事情,便是他被動知道燕承玨死在了大街上,成為了轟動京都的大案子。
好啊,這可真是妙計。
太子心中恨得牙癢癢。
如今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人,也唯有一個了,那就是燕承璋。
燕承玨在太子府,此事只有燕承璋知道,他公然搶走了人,又派人殺死,嫁禍給他,為的不就是爭奪皇位么?
不過一個罪臣之女生下來的賤種,也配跟他這個嫡子爭么?
燕承瑜心中涌出一股殺意。
而此時,遠在塞外沙洲城,戰事已經進入了尾聲,李大成圍困沙洲城,彈盡糧絕,軍中不斷有人投敵自保,拿下這里,早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大帳中,燕承璋不解地問道:“先生,我們分明有更好的主意,為何一定要讓太子殿下知道這件事是我們做的呢?”
“燕承瑜此人,心中狹隘,不能容人,此事一出,他已經被陛下懷疑,若是再處處針對你,他那殘害兄弟的名聲,便摘不掉了。”
“你怎知道他一定會針對我?”燕承璋還是有些擔憂,他雖在軍中已經有些名望,但在京城的那潭渾水之中,還是太過于渺小。
“殿下,你根基單薄,唯一能夠依靠的,唯有大燕帝。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是太子殿下的爪牙,你替他出征,贏得戰功,而回去之后,太子殿下卻處處針對于你,而你不得不投靠了陛下,在陛下面前指認太子的過錯。就算陛下不處置太子,太子殿下在陛下眼中的好感度,也將降低到冰點。”
燕承璋點了點頭,雖然他心中仍舊忐忑,但是,白逸寧每次為他找的路,總是能獲得意外的效果,他唯有信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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