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光,從夜空中透出。
木珠的第二個孩子,總算是出生了,相對于哥哥而言,他似乎生下來就強壯許多,被黃郎中一巴掌拍在屁股上,那哭聲差點沒將房子給拆了。
“是個強壯的小弟弟啊,喲,看。”
黃郎中將懷中的弟弟抱給陳壯看,陳壯匆匆掃了一眼后又將頭給扭轉回,手上動作輕柔的給木珠擦著汗珠。
陳月手中抱著已經睡得正香甜的老大,出于好奇,打開了兩個孩子的襁褓,看著他兩都多出的一塊肉,陷入了沉思。
“大哥,你方才是不是說讓嫂子給女兒取名?”
“對,珠珠給女兒取的名字肯定比我的好聽。”
“大哥啊,你的愿望怕是不能成了。”
“為啥?”
“大哥,你睜大眼睛仔細瞧瞧,他們都是男孩子啊!”
大周皇宮內,
幾名腳步匆匆的宦官行走在宮廷之內,他們都低埋著頭,深怕天上的月色照在了臉上。
欽天監內最高的一處塔中,
監正拿著一壺溫熱的綠蟻酒,從中倒出一杯來,捧在手心中,輕聲吟唱道: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在他的眼中,遠處南邊轟然在這黑得看不清手指的天空中,豎起了一道瑩白色光柱,說是光柱其實有些勉強,更像是一條光線。
“皇后娘娘……”
監正笑了,將那溫熱的綠蟻酒一口喝下,瞧著那光柱,連說:
“好酒,好酒啊!”
從外幾乎是跑來的監副瞧著監正喝得醉醺醺的這一幕,面帶鄙夷,可瞧見那南方的光柱,臉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意,
“檢正大人,您看,咱們需要將這事兒上報給圣上,您瞧,是您去,還是下官……”
監正微微側頭,看向那已經穿戴整齊的監副,之前不想見到那薄情寡義的男人,有任何事情都是讓這監副去稟告,因為職位原因,他也只能見到御書房外的大太監李青,今日這天象不是一件小事,皇上肯定會親自接見,想來,他是在高興終于能告御狀了吧?
監正微微一笑,將手中綠蟻酒放下,輕輕拍打身上官服的浮塵。
“此事重大,自是由本官親自向圣上稟明,監副,這么晚了還沒回家,既然如此,將這里打掃一下?”
監副張大了嘴看向那一身酒意的頂頭上司,諂媚笑道:
“應該的,應該的,監正大人辛苦了,下官這就打掃。”
監正笑笑,走過監副身旁。
十一月月底,從珵都傳來一則消息,但凡是十一月二十日寅時前出生的孩子,都得記錄在冊,年滿八歲后,一同入宮。
這則消息出來,大周都炸開了鍋,一些人喜極而泣,覺得是老天爺賜予的無上榮幸,而對于一些富貴人家來說,本嬌生慣養長大的孩子要送進宮去伺候別人,直到二十五歲才能放出來,
一些人家開始琢磨起了教導女兒去做那麻雀翻身變鳳凰的美夢,一些人家抱著剛出生的女兒,琢磨起了換人的法子。
那些本生了男娃,準備大肆慶祝的富貴人家,更是慘淡得如同辦白事一般,瞧著手中將來要進宮成太監的嬰孩,欲哭無淚。
陳家得到消息的時候,也是烏云密布,牛芳甚至不敢將這則消息告訴大兒媳,就擔心這好不容易挺過來的兒媳婦,被這消息給打擊得又過去了。
陳月坐在飯桌邊,她心中隱約有些懷疑,懷疑這則消息是在針對自家的雙胞胎,但是不敢吭聲,總不能對牛芳說,自己用氣運救活了你的兩個孫子吧?那皇帝老兒可能是發現什么不對了。
“娘,你說,既然人都說了要寅時之前的孩子,大嫂生老二的時候,可是過了寅時了,那時天都亮了,那個哭聲渾厚的,把老大都給吵醒了,你說,咱們可不可以……”
桌上眾人聽見這句話,都忍不住的繃直了后背,緊張地看向牛芳。
畢竟,放大了說,這可是欺君之罪,將來要是被人知道,那可是要殺頭的事。
可如果不這樣,家里期盼了這么久的兩個孩子,十歲后就要被送入宮中去做太監,且太監不像宮女,還能夠到年齡放出宮來婚配,太監可是要老死宮中的。
一家人的性命,就這樣拴在了一起。
黃郎中并沒有出聲反對,雖然這件事也與她的性命息息相關。
“我……”
“娘,老大生出來的時候,你也記得吧?那哭聲就像小奶貓一樣,如果不是咱們在一個屋子里,根本聽不見,就算是鄰居們,也只會聽到老二的哭聲,以為那是老大。”
陳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用氣運救回來的孩子被送進宮去一輩子孤單老死。
有了陳月的表態,陳書,王百年,董瑞,甘順先生都表明態度,就算是將來被人發現,那也是將來的事。
就在大家的想法達成一致時,前門傳來敲門聲。
牛芳動了動嘴,雙手在陳爹肩膀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將陳爹臉上的擔憂表情給瞬間轉化成了齜牙咧嘴。
陳月緊跟在牛芳的身后,兩人率先前去開門,
“陳家?根據你們鄰居所供,你們家在十一月二十日上午有孩子出生?”
牛芳笑著點點頭,
“可不是嘛,生了一晚上,天亮了才生下來,那孩子哭聲可響了,這街坊鄰里都被孩子的哭聲給吵醒了。”
“你確定是天亮后才生的?”
“哎喲喂,那還能記錯,官爺們你們在咱家周圍問問,我那大孫子的哭聲可響亮了,一瞧就是個有出息的!”
兩名捕快相互對視一眼,
“聽說你家是雙生子?第二個孩子是什么時候生的?”
牛芳笑了,
“這位官老爺,一聽這話,您是還沒有成婚吧?這生娃就和母豬下崽一樣,那強壯的小豬仔總是第一個出來,老二比起老大來,就要弱一些了,好在哭起來也挺敞亮,估摸著也算好養。”
兩名捕快再次對視一眼,
“這位夫人,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家孩子是什么時候出生的。”
“天亮后出生,官老爺你們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
左邊的捕快搖搖頭,右邊的捕快面帶不愉,狠狠地瞪了牛芳一眼,將手中的單子給卷了起來。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若有違背,就等著抄家吧!”
牛芳正笑呵呵的打算說兩句,緩和一下氣憤,就聽身后小月怒道:
“都說是天亮后生的,你們不信就去問,還抄家!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就是想要找人充數,把那些高官家的孩子給換下來!我告訴你們,再這樣糾纏我們家,我們就去珵都告御狀!”
站在左邊的捕快認真的打量好一會兒那尤為生氣的小女孩,最后才拉著同行的人走了。
牛芳一邊道歉,一邊對陳月斥責她怎么能這么對官老爺說話,手上關門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止。
關上門后,
牛芳訓斥的聲音立馬收了,吐著氣,忙摸著陳月的腦袋,
“小月,你剛才嚇死娘了,你怎么會突然說那樣的話?娘差點以為那個捕快要氣到真的闖進門來抱走兩個孩子了,嚇死了。”
陳月此時也嚇得有些腳軟,一邊輕輕拍著已經微微有些起伏的胸口道:
“娘,你的態度太好了,知道吧?你的態度看上去太心虛了,那些有錢人家,對待這些查時間的捕快們肯定比咱們更熱情,但是有用嗎?那賣糧的商戶兒子,還不是被登記上去了?
所以,我就賭了一次,賭他們根本沒有聽咱們鄰居說孩子的出生時間,賭他們不敢胡來,沒想到,賭贏了。”
當然了,最關鍵的還是,陳月相信,就算是將十年氣運分出九年的自己,就算是賭,運氣應該也會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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