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里,女孩子的聲音瑟瑟發抖。
“再過來我就報警了。”
這聲音軟軟糯糯的,毫無威懾,正是商領領。
四個穿著雨衣的男人圍上去,把她逼退到了角落里,領頭的那個流里流氣地沖她吹口哨。
“妹妹別怕,哥哥們不是壞人,就想跟你玩玩。”
雨傘早就不知道掉哪了,雨水兜頭澆下來,商領領退無可退,靠著墻角,像一朵被暴雨摧殘狠了的梨花,明明楚楚可憐,卻還要色厲內荏。
“別過來!”
男人們哈哈大笑,繼續往她面前湊。
“再往前我報警了!”
她剛拿出手機,就被領頭的男人搶了過去:“喲,還挺剛烈的嘛。”
男人看了看她的手機,似乎很滿意,塞進了自己口袋。他生了一雙三角眼,眼皮往上一抬,十分的兇狠:“把值錢的都拿出來。”
商領領攥緊包帶,往后縮。
男人一把就搶過她的包,拽開拉鏈,里面有個錢夾,現金不多,被男人搜刮了去,其余都是些日常用的小物品,不值幾個錢。在男人粗魯翻找時,包里的創口貼被帶了出來,掉到了地上。
商領領沒作聲,只是指尖輕微地動了動,雨滴順著手骨的輪廓砸落進地上的水洼里,波瀾乍起。
就在這時,一束光打進來。
“你們在干嘛?”
商領領抬起頭,順著光,視線從朦朧的雨霧里穿過去。
是景召。這條路是他回家的必經路。
他關掉手機的手電筒,揣回兜里,還是白天那身衣服,只是被飛濺的雨水染深了顏色,水霧浸濕了眼,唇色也不似白天那樣紅,昏暗的光又把五官的輪廓虛幻,像一副不真實的、沒有對焦的美人圖。
他手里打著一把黑色的傘,相機掛在脖子上,又問了一遍:“你們在干嘛?”
商領領挪著小步,把自己挪出了歹徒的視線,朝景召投去無助、求助的眼神:“他們搶劫。”
大雨里的落湯小白花,真的好不可憐。
“想英雄救美啊?”點完了題,歹徒領頭很橫地說,“趕緊給老子滾!”
商領領倒是沒再作聲,不過她有一雙很會說話的眼睛,一雙很會讓人心疼的眼睛,就那么看著景召,那么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眼睛在說話:請你幫幫我。
天公又作美,雨下個不停,風刮個沒完沒了,把路面澆得泥濘,把樹快掀禿,把丑人淋得更丑,就唯獨把美人濕得更美。
商領領都不用說話,漂亮的眉宇緊鎖著,揪緊裙擺,站在那里就是男人致命的弱點。
景召與她相隔有十來米,他站在原地,并沒有上前一步,而是稍微舉高了雨傘,把傘架在肩上,用手臂抵著傘柄,然后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找好角度,聚焦,咔嚓一聲,定格拍攝。
四個歹徒給搞懵了。
景召在看照片的效果,沒抬頭:“警局就在附近,還不走?”
歹徒們:“???”
不過來打一架?
歹徒領頭下意識地看向商領領,目光對視上后又立馬挪開,接著跟小弟們面面相覷,最后決定瀟灑離開,姿勢必須要狂拽。領頭狠狠扔了鑲了寶石的包包,當然,他不知道那是真的寶石,再用手挖了挖自己的眼睛,指向對方,表示“老子盯上你了”,并狠狠放了句狠話——你小子給老子等著!最后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才帶著三個小弟狠狠離開。
景召仍站在原地,隔著距離,眼神淡淡地看了一眼,隨后轉身。
商領領叫住他:“等等。”
他側首,目光安靜,等她的下文。
她遲疑著上前幾步,卻沒有靠得太近:“我的錢和手機都被他們搶走了。”
深秋雨寒,毛呢裙底下的肉色絲襪根本不御寒,為了漂亮才穿的蓬松秋款毛衣更不御寒,風吹雨打后,她冷得整個人都在抖,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又靠近了他幾步。
毛衣浸了水后很重,又是大領口的設計,滑落了肩頭,鎖骨半露,白皙的肩上掛著黑色蕾絲的、細細的、易斷的肩帶。
“我家離這里很遠,你能不能先收留我一晚?”
雨天、空無一人的街道、搖曳又昏沉的夜燈、濕漉漉且慘兮兮的美人,照理說,應該往香艷的方向發展。
景召目光只是從她肩頭掠過,沒有停留。
他把相機取了下來:“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一百米,右拐進路口就能看到警察局門口,你把相機里的照片給他們看,他們不僅會收留你,還會幫你找回手機和錢包。”
相機里有那四個歹徒搶劫的證據,都拍到了臉,就剛剛拍的。
“那相機怎么還你?”
他把相機遞給她:“送你了。”
商領領沒有接:“你的相機看上去很貴。”
“沒你的寶石貴。”
他錯開她,往前走了幾步,把歹徒丟在地上的、她的包撿起來,包扣的周圍嵌了四顆紅寶石。
他扯下來一顆。
商領領表情錯愕地愣了幾秒:“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留下聯系方式,你幫了我,我想報答你。”
她不魯莽,語氣禮貌,態度乖巧。
景召沉默了幾秒,又扯下來一顆紅寶石。
“這一顆當報答。”
說完,他將包包放在了巷子墻角的紙箱子上,然后走到商領領前面,把相機掛到她脖子上。
他帶著那兩顆紅寶石走了。
就這樣走了。
商領領的第一反應是追著路燈去找他的身影,第二反應是抱住他的相機,藏進懷里,不讓它淋雨,盡管這個相機可能防水。
她知道他是攝影師,很愛他的相機,就像她很愛她的紅寶石一樣。
一輛大巴車駛過馬路,眨眼間,已經找不到他的身影了。她低下頭,看掉在地上的那盒創口貼。
片刻之后,身后又響起腳步聲。她很快回頭,看見景召折了回來。
她很開心,眼睛都彎了:“你怎么回來了?”
他走過來,把傘留下,放在她腳邊。
“注意安全。”
他走進雨里,過了馬路。
他又走了,帶走了她的紅寶石,留下她,也留下了他的相機和雨傘。
他不僅難搞,還是個難懂的人,不貪女色,原則性強。
這樣的人,就算關進籠子里都不可能會聽話,因為有風骨,也有硬骨。如果不能誘騙的話,就得打斷他的骨。
商領領撿起雨傘,還有地上的創口貼,連同相機一起,妥善放進包里,她把傘放在紙箱上,給包包里的相機遮雨。
然后,她微微一側身:“出來。”
四個男人從巷子盡頭的拐角出來,一個個躡手躡腳,不正是剛剛的那四個歹徒。
領頭的喊:“商、商小姐。”
她把披散的頭發扎進來,聲音還是很甜,眼里的小太陽也依舊明亮:“搶錢就搶錢,干什么弄臟我的創口貼。”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