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四十一分。
商裕德的主治醫生齊主任帶著檢查報告去了Vip病房。
“商老先生,結果出來了。”
七點四十六分。
周憲接完電話,轉頭告訴何婉林:“結果出來了。”
“配型成功了?”
周憲點頭。
何婉林在房間里來回走動:“商領領那么討厭商裕德,應該不會捐。”
周憲疑惑:“既然不捐,為什么要去做配型檢查?”
“我也搞不懂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她分明也想整商裕德,不然也不會把我從療養院弄出來。”何婉林有點焦躁不安,“不行,不能讓她壞了我的好事。”
次日,上午七點十分,華城一中的一名學生從圖書館樓頂一躍而下。
下午三點零八分,尸體從尸檢中心運到了華興殯儀館。
三點一刻,商領領趕到殯儀館。
她換好衣服,走到遺體修復間,在推開那扇門之前,左館長對她說了一句話:“做好心理準備。”
遺體慘不忍睹。
因為天氣太熱,腐壞速度很快,地上全是混著防腐劑的血水。
周姐連連搖頭,感嘆:“這么好的年紀,可惜了。”
逝者才十五歲,在學校的早操時間,當著全校師生的面,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血濺當場,尸骨支離破碎。修復難度很大,但逝者的母親懇求做遺體復原。
修復間外有人敲門。
“領領,”是左小云,她沒進去,在外面傳話,“外面有人找你。”
“我沒空。”
左小云把商領領的原話帶給了一個愣頭愣腦的男人。
愣頭愣腦的男人又把話傳給了何婉林。
“她沒空。”
何婉林沒下車:“你再去一趟,一定要把她叫來,就說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她說。”
愣頭愣腦的男人是何婉林的司機,姓孫。
孫先生沒辦法,只能再去一趟,又找到咨詢臺的左小云,問商領領人在哪里。
左小云說她在遺體修復間。
孫先生在殯儀館里兜兜轉轉了一陣才找對地方,走廊里的哭聲讓人瘆得慌,遺體修復間門上有禁止入內的牌子,但沒有人守著,有個人出去拿工具,沒鎖門,孫先生推門進去的時候沒有人攔他。
房間里面還有一間房間,用簾子隔開了。
周姐剛好出來,看見了孫先生。
“家屬?”
孫先生聞到一股很大的味道,太難聞了,他都不敢大喘氣:“我找商領領。”
周姐掀開簾子:“領領,找你的。”
簾子只掀開了短短幾秒,孫先生剛好看到一只骨肉模糊的斷臂,那一瞬間,他整個人被定住。
商領領從里面的房間出來,穿著防護服,戴著橡膠手套,手套上還有血水。
“你是誰?”
沖擊太大了,孫先生瞳孔都在地震:“何、何女士讓我來的。”
老馮出去拿東西了,應該是忘了關門。
商領領把簾子拉好:“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就敢隨便亂闖。”
進來之前孫先生對遺體修復只有字面上的理解,現在他兩條腿都在打顫。
商領領很少在殯儀館發脾氣:“還不滾出去。”
孫先生把因受驚而大張的嘴巴閉上,拖著不聽使喚的腿,艱難地往門外挪。
“慢著。”
孫先生剛摸到門把手,四肢僵住。
身后,女孩子的聲音好聽是好聽,但在眼下的環境里,有種讓人窒息的冰冷感:“冒犯逝者是大不敬,鞠三個躬再出去。”
殯儀館是個只要細想都會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孫先生僵硬地轉過身去,惶恐地鞠了三個躬,迷信如他,恨不得把腰彎到地上。
他軟著雙腿回到了停車場。
何婉林見他一個人回來,表情不悅:“商領領呢?”
孫先生還沒緩過來。
“啞巴了?”
孫先生擦了擦冷汗,聲音哆嗦:“在在在修復尸體。”
從白天到晚上,遺體修復了很久。
逝者的母親早就哭干了眼淚,抱著一個書包,呆呆地坐在走廊的地上。
校方的人吃早飯回來了。
他們居然還咽得下飯,地上傻坐的母親抬起頭,眼神呆滯、空洞:“是你們殺了他。”
校方的負責人生怕不好的言論會影響到學校聲譽,立刻反駁說:“蔣女士,你的心情我們很能理解,但王岳州同學是自己從樓頂跳下去的,我們所有師生都看到了,沒有任何人推他。”
尸檢結果一出來,校方就發了聲明。
“你們推了。”逝者母親扶著墻站起來,她只有一只手,手指一一指過面前的幾個人,“你,你,還有你,你們都推了。”
“蔣女士,請你說話——”
“因為他身上有魚腥味,你們讓他一個人坐在后面,因為他學習不好,你們讓他當著全校人的面檢討,因為補課費晚交了兩天,你們找他談話,因為他沒有父親,只有個賣魚為生的殘疾人母親,你們就放任他的同學對他指指點點,對他冷眼和嘲笑。”
她從兒子的書包里,拿出來一本日記本,翻開,撫摸上面的字跡:“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兇手,我也是……”
校方的幾位負責人全都一言不發。
周姐從遺體修復間出來,走到逝者母親面前,鞠了一躬,把滿是血跡的一張紙雙手遞給了她。
紙上只寫了一句話:“媽媽,對不起。”
那是逝者跳樓前緊握在手里的東西。
九點,景召來殯儀館接商領領,他等了將近半個小時,她才出來。
十二點后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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