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樺鎮位于華城和帝都的交界地帶。
出租車走環九高速,在桐樺鎮出口下高速,前行五百米,左拐上溫華路,大致行至兩千米,會看到一塊石碑,石碑上用楷書寫了桐樺中學四個字。
金安山就在桐樺中學的后面,山腳下停了六輛車。紂千心煩,下了車,站路邊抽煙。
遠處有車燈打過來。
紂千抖了下煙灰:“來了。”
此處是山腳,沒有路燈,六輛車的車燈全部亮著,天上的月亮像玉盤,掉在了山下的一口池塘里。
地上是石子路,月華鋪在上面,景召踩著石子走了過來。
車上所有人都下了車。
只有被捆著那個男人不是自己人,他叫奈文,曾經是威爾的屬下。紂千撕掉他嘴上的膠帶,讓他在前面帶路。
從緬西到帝國的這一路,奈文不是被喂藥,就是被綁、被捆、被槍指著,不管是體力還是jing神狀態,都到了極限,而且很快就要到目的地了,等他的任務完成,他就沒有作用了,一旦沒有作用……
奈文雙腿發軟,癱坐在了地上。
“腿不聽話了?”紂千把手電筒懟到他臉上,“用不用我幫你砍下來?”
奈文立馬爬起來:“不不……不用,我能走。”
景九祁已經死了八年。
當年威爾讓奈文隨便找個地方埋尸,他只記得埋尸的地方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松樹,松樹旁邊有個坡,站在坡上能看得到山腳下的池塘。
奈文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濕透了,腳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刀尖上,凌遲他的每一寸神經。他想拖延,想說不記得,但他不敢,他要是不記得,今晚就得死在這里。
山間蟲鳴鳥叫,燥熱的夜風陣陣襲過,空氣異常沉悶,繁茂的樹葉密密麻麻地擋住月光。從景召下車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講,雨傘放在了車上,他什么都沒拿。他臉部的輪廓、他黑色的襯衣與夜色融為一體,胸前金色的徽章被樹縫間零星落下的月光偶爾照亮。
走在最前面的奈文突然停下,他不太確定,四周看了看。
有松樹,也能看到池塘。
奈文顫顫巍巍地伸手,指著樹下:“好像是這里。”
崇柏帶了鐵鍬。
景召說:“給我。”
“小九爺,讓我們來吧。”阿伯納覺得不能讓小九爺親手挖,太殘忍了。
景召搖了搖頭,接過鐵鍬,走到樹下,他站了一會兒,開始挖。
沒有人作聲,只有山間的蟲鳥在鳴個不停。
景召在手在發抖。
景一想要上前,被崇柏拉住了。景一握緊雙手,早就紅了眼。
時間一分一秒過得極慢,被鏟出來的土堆得越來越高。光照下,土里露出來一塊殘破的黑色布料。
景召放下鐵鍬,雙膝跪下,改用手。
年紀最大的安德烈摘帽、鞠躬:
景河東跪下。
柴秋跪下。
景一跪下。
老九爺一生救人無數、頂天立地,無愧于國家和信仰。
早上五點零三分。
手機響了一聲,商領領立馬接了。
“景召。”
“怎么接這么快?沒睡嗎?”
商領領一整夜都沒睡著,她撒謊說:“睡了,剛剛才醒。”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陣。
“昨天你生日,所以沒告訴你。”景召聲音低低的,冷靜、溫柔,“我父親的尸骨找到了,今天下葬,葬在景家村后面的山上。”
景九祁出生于景家村,后來隨母親去了西陸,入了西陸國籍,當了緝毒警。
西陸拋棄他之后,他又去了緬西。
帝國是他的他鄉,也是他的故土。
“我能去嗎?”商領領拼命忍著,可是一開口,聲音哽咽,“景召,我想去。”
“你當然要來,你是我太太。”景召緩慢、耐心地說,“我現在走不開,手頭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過去接你,你自己過來可以嗎?”
“可以。”
“來景家村的路還記得嗎?”
“記得。”
“你去找媽和景見,你們一起過來。”
商領領鼻子被堵住,她吸了吸鼻子,嗯了聲。
景召一聽就知道她在那邊哭:“你別哭,也不要著急,時間夠的,你慢慢開車過來,快到了就給我打電話。”
商領領用被子擦掉眼淚:“好。”
“那我先掛電話了。”
“嗯。”
景召先掛了電話。
他表現得很冷靜,但商領領知道,他現在一定在難過。
商領領平復了一下,打給陸女士打。
陸女士接得很快:“你爸剛剛打電話跟我說了,我和景見現在在樓下,你好了就過來。”
“好。”
商領領換了件衣服,簡單洗漱了一下,她出門時,窗外已經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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