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自知自己沒法活著回去,便是用自己的命,換一方安心安樂,免南蜀戰火,以求策宸凨平安。
若不是霍古與她做了交易,知道其中真相,當真是會被她打動心軟。
“將信送出去。”
張白愛看熱鬧,故而親自喬裝送了信。
他在城門口將信托給一個正吃著糖葫蘆的孩童,給了他五個銅板,孩童轉頭又去買了五個糖葫蘆,這才一蹦一跳的跑進了城內。
正如虞晚舟所料那般,策宸凨從小孩手中拿到了信,先行打開看了。
縣令在旁甚是急躁,“大人,如何?公主可在心中留下了什么線索?”
哪會有什么線索。
策宸凨將信翻來覆去,整整看了三回,都沒等瞧出來。
倒是一句懇求那句那狗皇帝的話,唯愿策護衛順遂,七個大字如烙印一般,落在他心尖上,疼得連呼吸都變得緩了。
腦海里那張膽怯怯的小臉很是認真地同他說著那話,“父……父皇所做之事,我定會想辦法給你,給策家一個交代的。”
信上只有幾處字跡的筆墨被暈染,這在下雨天甚是常見。
可策宸凨知道,公主定是哭了。
她那么膽小的人,是如何在海寇的威脅之下寫出這封寧死不屈的信?
信紙被寬厚的手掌攥成了一團,策宸凨閉上了眼睛,斂住滿目濃稠的陰鷙。
縣令見他臉色陰沉,張了張嘴,直愣愣地看著被他揉成一團的信,卻是不敢說話。
這可是公主的信,要八百里加急送去給皇帝的。
田公公坐在馬車內,浩浩蕩蕩地進入府衙時,一掀開簾子,就瞧見了策宸凨手里的那信,連忙下了馬車。
“這可是公主的信件?快,備馬送去京城。”
蜀衛兵上前,策宸凨卻是反手背了身后。
“策護衛,你這是什么意思?”田公公瞪大了眼睛,怒斥道,“你不想救公主?”
縣令此時徹底躲在了檐下一角。
得!又來了個宮里頭的人。
他這小小的府衙,蓬蓽生輝,倒是沒他什么事情了。
策宸凨眉眼未抬地掃了田公公一眼,冷聲道,“你若是想活命,就閉嘴。”
自那晚海寇夜襲分散后,田公公唯恐被皇帝責罰,早就寫信倒打一把告了狀。
策宸凨與公主一同消失,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他劫走了公主。
皇帝倒是不信他的話,故而用飛鷹找到了策宸凨,將令傳至。
田公公被他拂了面,下不了臺,眼角瞥見那縣令正往此處張望著局勢,自是不能向策宸凨低頭。
“怎么?你還想滅口不成?”田公公瞪著策宸凨,卻被他淡淡地掃了一眼,竟是不敢上前半步。
策宸凨斂住的眼眸沒有半絲的波動。
旁人怎么說他,他從未放在心上過。
“當務之急,先救公主才是。”縣令覺著自己的這顆腦袋在田公公尖銳的嗓音里搖搖欲墜。
田公公哼了一聲,拂袖轉身。
此處哪有他一介縣令說話的份。
一名衙役冒雨奔來,朝著策宸凨俯身,“大人,火藥已經全部備好,總共有十車。”
足以炸翻海寇的船只。
只是,公主定然是被藏在船上,若是當真炸了,那公主……
此招甚險。
田公公一聽要用火藥,驚得回頭又是一瞪,聲音倒是失了底氣,顫顫巍巍地道,“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海寇的船,不能炸!
策宸凨卻是沒有半點搭理他的意思,連個眼神都未給,抬步走進雨里,站定在蜀衛兵的前頭,從腰間取下了一枚令牌。
這是可以號召衛兵的令牌,歷來是在皇帝手里頭的。
田公公摸都沒有摸過的令牌,竟是在策宸凨的手里,他愣了半想,不敢置信。
皇帝一向忌憚策宸凨,雖是重任都交予他處理,可按得向來不是什么好心。
怎么竟是會把這貼身的令牌給他?
蜀衛兵可是皇帝的親衛兵,從來只聽一人行事的。
這……
田公公心里頭忐忑了起來,莫不是這些年皇帝用策宸凨這把劍,用得過于稱手了,當真想收為己用?
衛兵見令牌如見圣上,再聽不得田公公的使喚,任他耍威風。
田公公腳下一軟,險些摔倒,所幸那縣令眼尖,及時扶住了他,才免了他出糗。
衛兵接管了那十車火藥。
烏云密布在暮江城的上空,黑壓壓的一片,讓人透不過氣來。
天色暗得很快,卷起的波浪時不時地拍打著岸邊的巖石。
少年翻身下了黑馬,從衛兵手中接過弓箭,對準了海面上最大的那艘船。
嗖的一聲,射了出去。
那冷箭將大船上獵獵作響的海寇旗幟射了下來,又穩穩當當地射中甲板,恰好落在了霍古的腳旁。
只差一點距離,霍古這腳就遭殃了。
虞晚舟正坐在他的身旁,驚出了一身冷汗。
“好家伙,他竟還是個射弓箭的一把好手。”
張白把冷箭一把拔出,解下了上頭的信,翻開掃了兩眼,眉頭深皺,“竟是如此囂張!”
“不愧是策家人。”
霍古瞧了信,倒是夸贊了一句,引得張白氣得大怒,“他都要攻過來了,你居然還夸他?”
那小子行事狠絕,向來不留余地。
張白雙手叉腰,低頭看著坐著甲板的小木凳上的虞晚舟,眉頭皺得更深了些。
虞晚舟的眼睛吹不得風,可偏偏船上到處都漏風,她自被擄上來后,眼睛沒有一刻是不紅的。
眼前飄來一張紙,字跡她認得,是策宸凨所寫。
內容無非是,天黑之前交出公主,否則炸翻海寇船。
見她瞧清楚了內容,霍古一把將她拎了起來,飛身將她帶上適才被射下的旗幟的旗桿處,隨手取了粗繩,將她綁在了上頭。
張白仰頭望著,少女粉色衣玦被風吹起,飛揚迷亂了人眼。
虞晚舟閉了閉眼,避開了風頭,眼淚卻還是落了下來。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陣陣海浪的喧囂聲。
這么高的位置,便是他們這些日夜都待在海上的人,都覺得腳軟,更別說是這個嬌滴滴的公主了。
待霍古飛身下來,張白有些不忍心道,“你現在怎么不怕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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