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醫驚了一下,連忙拱手俯身回禮。
他誠惶誠恐地看著虞晚舟,心里甚是納悶公主行此大禮,所求何事?
王御醫在心里頭想了很多可能,也許是公主想要名貴的藥材補身。
自前幾日那白玉部落進貢了兩株千年人參放在了他們御醫院后,就有不少貴人找了各種理由,想得到那千年人參。
只是,這人參珍貴,除非皇上賞賜,否則不論是哪個貴人他們都不會給的。
“不知你這兒有什么藥可以治刀傷?”
公主嬌嬌滴滴的問出的話著實讓王御醫愣在了原地,半響沒有回過神。
“治療刀傷的藥?”
王御醫最擅長望問關切,他只稍稍看了虞晚舟一眼,就知道她徹夜未睡。
一整夜不睡覺,冒著如此大雨在此等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竟是只為了那么一瓶普通的藥?
王御醫有些詫異的看著虞晚舟,有幾分不敢置信。
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皇帝最是不待見這位嫡親公主。
可昨日皇帝竟是將公主親自燉的寧神湯喝的一干二凈。
想來,公主想要治刀傷的藥,應當是昨日下廚時,不慎弄傷了自己的手。
這宮里多少的貴人,號稱親手給皇上做了膳食的也不在少數,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假手于御廚罷了。
誰曾想這位嫡親公主竟是當真自己下了廚。
王御醫反應了過來,對虞晚舟說了句:“公主請稍等。”后,他轉身跑進了殿里。
策宸凨淡淡地看著公主溫靜的臉龐,她的秀發沾了雨水,貼在她白皙的脖頸處。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收回了晦暗如墨的深眸,轉身走下了石階。
王御醫急急地從殿里跑了出來,手里捧了一堆的治刀傷的藥,皆是御醫院里的上品。
還不等他介紹完,虞晚舟拿了他說的最好用的一瓶,道謝過后,一腳踏進了雨中,快步下了石階,連傘都沒有拿。
玉錦愣了一下,很快回神,她王御醫拿過來的藥都拿走了,快步跟了過去。
“策護衛。”
玄色長靴踩在石階上,濺出了不少水花。
策宸凨身形微頓,還未轉身,公主便已經追了上來。
她似乎追的急了些,腳下生滑,竟是直直地往下倒去。
在玉錦的驚呼聲和下方侍衛快步沖上來的窸窣腳步聲中,一只手攬在了她的腰間,將她撈進了懷中。
侍衛們在玉錦戛然而止的尖叫聲中止住了腳步。
策宸凨很快就放開了虞晚舟,垂首俯身行禮,模樣恭敬,“公主恕罪,屬下一時情急,冒犯了公主。”
他身上穿著的蓑衣正不斷的滴著雨水,對面的小姑娘沒有傘的遮擋,渾身都濕透了。
連成線的雨幕中,少女紅了眼眶,白皙的臉上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淚水。
“我......策護衛為救我受了傷,母妃曾教導我,不可以欠人情,我為策護衛討來了藥,請策護衛收下。”
策宸凨握緊了手中的佩劍,他皺著眉頭,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公主。
虞晚舟捧著藥瓶,遞到了他的面前,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玉錦將傘重新撐在了她的上方,面前這人才將這藥瓶收下。
玉錦拿出了那些瓶瓶罐罐,一股腦的全部遞了過去,“這些都是公主為策護衛所求。”
策宸凨面無表情的收下,嗓音極淡地道了句,“多謝公主。”
見他收下,虞晚舟面上才呈了幾分的歡喜,那雙哭紅了的眼睛正眉眼彎彎地看著他。
公主走后,那些侍衛起了哄,將策宸凨圍住。
“晚舟公主待你可見一斑啊。”
“策宸凨,你同公主的那樁傳言,莫不是真的?”
即便公主還恩,大不了等天光后,派人來取藥送去給他便是,何必自己親自來,又何必在此淋雨等候多時。
定然是擔心他身上的那些傷,才夜不能寐,想第一時間取了藥送給他。
平日里,侍衛們若是受傷,御醫院倒是也治,只是用的藥都是宮里的下品,畢竟上好的藥材都是要給主子們用的。
更何況是策宸凨,他行動后受傷,御醫通常只會給他簡單的包扎傷口,連藥都不會給他。
公主今日為他求了這么的藥,定然是私下打聽過一番,才會知道他根本無藥可用。
“策護衛,你同我們說一句實話,事關公主,我們一定不會傳出去。”
策宸凨冷漠地掃了他們一眼,面無表情地踏著石階,淡淡地出聲警告,“公主清譽豈是你們能詆毀的。”
此言一出,那些侍衛們靜默了片刻,待他走遠后,噓了一聲。
“他策宸凨算是個什么東西!”
“給他臉,他還嘚瑟上了!”
可他們看策宸凨不順眼是一回事情,卻不能出賣公主。
今日清晨之事,他們倒是誰也沒有再提。
倒是御醫院里傳出的消息,說是公主要了治療刀傷的藥。
此事傳進了皇帝的耳里,他甚是感動地道,“晚舟有心了啊。”
小太監候在一旁,瞧著皇帝的頭上又多了幾根白發,頓時覺著他老人家也挺可悲的。
這么些年,各個討他歡心,卻只有他最不擺在心上的嫡親公主是真的為他下了一次廚房,還弄傷了自己。
雨后天晴,日光在百官下朝的時候透過了云層,樹葉斑駁的影子倒映在了還未干的地面上,泛著光。
破舊的小屋內,桌上擺著不少的瓶瓶罐罐,草藥的氣味很濃,掛在斑駁的墻壁上的蓑衣正滴著水。
策宸凨坐在桌前,手背上被打濕的白紗換上了新的,,一瓶藥的塞子在油燈的下方。
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本奏折,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打開。
上面字跡寫的滿滿當當,落款處是暮江城的縣令。
公主的養母死前,被大夫認定是得了麻風病。
能順利解決田公公,也是因為他得了麻風病。
在公主身邊的人,一個得了麻風,算不上是什么,可偏偏這兩個人都被確診了同一個病。
仵作證實公主的養母死前中了迷藥,身上并未有麻風之癥。
那么田公公呢?
策宸凨眼眸深沉,他沉思片刻,就著油燈將奏折靠了過去。
火苗舔舐著奏折的一角,直至化為了灰燼,少年的眉眼都沒有舒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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