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醫,好生替他處理傷口。”
“微臣明白。”
王御醫即刻應了一聲,他思索了片刻,隔著屏風又朝著公主道,“公主放心,今日微臣沒有來過公主寢宮。”
皇帝重用策宸凨是一回事情,但向來是不管他死活的。
若是被他知道嫡親公主如此優待策宸凨,恐怕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倒不是王御醫辦事牢靠,他不過是不喜歡有麻煩罷了。
昨日一整夜都沒有睡,策宸凨上好藥從屏風后頭出來時,嬌滴滴的公主蜷縮著身子,靠在小榻的一角,睡得正香。
王御醫收拾了藥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見策宸凨也要走,玉錦連忙將他攔下。
“策護衛,公主還沒讓你走,你便不能走。”
少年眸色涼涼地瞥了她一眼,玉錦有些膽怯,可她這條命是公主救回來的,她便不能再看著公主受委屈。
她伸出手,橫在了策宸凨的面前,“你不許走。”
玉錦見這人竟是彎腰拾起了佩劍,嚇得連連后退,臉色煞白,“你......你想做什么?”
策宸凨眉眼未抬,徹底懶得看她。
他將佩劍重新掛在了腰間,站在窗前的小榻旁,靜靜地候著。
見他如此,玉錦這才松了口氣。
“公主昨夜念著你身上有傷,徹夜未眠,索性冒雨等在了御醫院。”
玉錦看了他一眼,走出了殿外,做著自己的活計。
“公主待你,情深義厚,你若是傷她的心,我必定稟報給皇上。”
策宸凨低頭看著少女溫靜嬌俏的臉龐靠在窗下的紅墻上,吹風輕輕吹動著她的發絲,她的睫毛纖細而長,在日光下反著晶瑩剔透的淚光。
就連睡夢中都在哭......
少年冷峻涼薄的那張俊臉久久沒有表情。
一直到日過西山,黃昏的彩霞籠罩著整片天空時,虞晚舟這才醒了過來。
她揉了揉眼,打著哈欠,睡眼朦朧的看著佇立在小榻前的策宸凨,微微一愣。
暈黃的余暉帶著清涼的晚風灑在了他的身上,周身散發著說不出的疏離淡漠。
一個時辰前,平武趁著四下無人,潛入了殿內,同他稟報了一件事情。
平武受他之命,請了京城最好的仵作,對田公公驗尸。
查出來的結果和公主的養母一模一樣。
兩人生前皆是被誤當做得了麻風病,體內皆是有少量的麻藥,甚至......連所服用的麻藥都是一樣的。
麻藥不算得上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幾乎南蜀每個藥坊都能買到。
獨獨田公公和公主養母所服下的麻藥與尋常所見的麻藥不同,多了一味毒藥。
公主醒來時,他正負手逆光看著殿前的那棵夾竹桃。
多了的那一味毒藥,正是這夾竹桃的花芯所制。
他記得這棵夾竹桃是那年年末,前虞皇后和虞晚舟一同所種。
彼時,前虞皇后同他二人道,夾竹桃只可觀賞,不可靠近。
因為此花從枝葉到花蕊,里里外外皆是劇毒。
只因公主喜歡火紅的夾竹桃,這才破例種在了宮里。
這十年間,公主不在宮里,這棵夾竹桃早已被遺忘,無人打量,他偶爾經過時,會澆水剪葉。
平武又暮江細查了此麻藥的來路。
巧的是,正是那間公主買藥的藥坊。
平武多番打聽,得知在藥坊所賣的麻藥,原先同其他麻藥一樣,別無二致,幾年前突然變了,麻藥的藥效出奇的好。
虞晚舟坐起了身子,策宸凨緩緩轉過身看向他,手里拿著一包黃色藥粉。
少女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包著藥粉的黃色油紙上烙著一朵夾竹桃。
她手心一緊,眸中閃過慌亂,但她很快鎮定了下來。
既然被發現了,她倒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你都知道了?”
她語氣平淡,只是眼角還有適才夢魘時未干的眼淚。
見他沉默不言,只是盯著自己看。
虞晚舟垂首,小手纏繞著衣擺的布料。
“那......策護衛可稟明了父皇?”
應當是沒有的。
若是父皇知道,她適才哪還能如此安穩補覺。
“公主心思縝密,連殺人都別出心裁,不沾鮮血,假手于人。”
兩次。
她謀害了兩個人。
次次都是借他之手。
他想了一下午,都沒能想起來,自己究竟是什么時候被她當成獵物盯上了。
是從重逢的那一刻起?
虞晚舟垂首,輕咬著下唇,雖是雙眸微紅,可她神色卻是難得平靜。
她就端坐于此,溫暖的余暉落在她的身上,鍍傷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尊貴的嫡親公主,當應如她這般,恬靜,美好。
若是她身上沒有人命的話。
清風吹起她的秀發,在半空中飛揚,迷亂了他深沉的眼眸。
虞晚舟抬頭看他,眼眶比適才更紅了一些,“田公公的手里,欠我一條人命。”
那是她母妃的命。
策宸凨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弒母之仇,不共蓋天,自然是要報。
至于她的養母......
平武辦事一向妥帖,在暮江查迷藥的時候,隨便就將公主的養母打聽了一番。
得到的答案是,此婦人陰毒至極,拐騙幼童,死了也沒什么可惜的。
公主要殺她,向來也是因她自己也是被此婦人從京城拐騙去了暮江。
否則,憑她當年不過五歲的年齡,如何從京城去暮江那么遠的地方。
策宸凨沒有追問她養母一事,虞晚舟也沒有反問他。
這人行事素來無遺漏,既然連迷藥出自何處都能查到,更何況是區區一個活人。
“公主想用屬下辦事,吩咐一句便是,屬下絕不會抗命不從。”
何必用如此手段利用他。
“公主在暮江口口聲聲說傾慕心悅屬下之言,目的為何?”
沒有目的,她斷然不會如此做。
虞晚舟垂首,不發一言。
“公主不回答,屬下替公主回答。”
他嗓音冷清,透在風里,涼了幾分。
“公主想逃婚,挑起兩國紛爭,為虞家報仇,故而想讓屬下不帶你回京。”
所以她在暮江的時候,屢次不見,找到她時,她只推說是去見故友。
可皇帝早已把她那些所謂的故交處理了,如同處理她養母一般。
她在暮江,哪還有什么至交的友人。
策宸凨離開時,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
“往后公主之話,皆是鳳命,屬下莫敢不從,不必再惺惺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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