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蘇禾霓晾在殿前半個時辰有余,卻也沒見她走人。
隔著一道不透光的屏風,蘇禾霓坐在了外頭。
“晚舟,我委實不知道那淳貴妃會如此小氣,竟是會為了一盒寧神香欺辱你,早知如此,我就不拿走了。”
虞晚舟倚著床頭,敷衍地輕咳了兩聲,微微喘著氣,聲音亦是有氣無力。
“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問你拿回來,事情都鬧成了這樣,我若還沒有拿回寧神香,怕是淳貴妃又不知想如何對付我了。”
蘇禾霓神色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今日進宮,本就是客套兩句,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把那盒寧神香送回來。
她甚至篤定了虞晚舟面子薄,即便淳貴妃為難她,她也不會開這個口。
可她都估算錯了。
那盒寧神香她自個留了一半,另一半加了梔子花的香粉,被她送了人。
送人的時候,她還說那是她親手調制的熏香粉。
這還如何還的回去。
“你不用怕,皇上命她閉門思過半個月不可以出門,她不會來尋你麻煩的。”
虞晚舟故作膽怯著急地又猛地咳嗽了幾聲,“那半個月后呢?”
淳貴妃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玉錦亦是逼著道,“禾霓郡主,您還是把寧神香還給公主吧。”
“不如這樣,我另尋一個貴價的寧神香給你,你還給淳貴妃,她自然挑不出你的錯來。”
虞晚舟默了幾息,沒有說話。
倒是玉錦又大吃一驚道,“貴價的寧神香?禾霓郡主,你又不是不知道公主的處境,哪里有銀子可使。”
皇帝的確是賞賜了她不少東西,可偏偏就是沒有黃金銀子銀票這樣實實在在的東西。
按皇帝所言,公主不出宮,沒有可用錢財的地方。
蘇禾霓咬牙,認命道,“此事既然是因我而起,自然是我出銀子,怎么能讓你出錢呢!”
如此,虞晚舟紅唇微揚,勾勒出輕快的弧度。
她開口時,依舊柔柔弱弱,“這怎么好意思。”
蘇禾霓又同她客氣了幾句,虞晚舟突然道,“我在暮江時,聽說過龍涎香是最好的香料,只是此物只在海寇手里有,不知你能不能買到。”
“龍涎香?”蘇禾霓皺眉,面上明顯的不快。
她本想著在鋪子里隨便買個二三十兩的也就頂天了,左右公主也不是個識貨的。
可沒曾想,她不僅識貨,還知道的很多。
便是她自己,頭一回聽到龍涎香的時候,還是在她爹口中得知的。
不等她拒絕,玉錦便是一頂高帽給她戴了上去,“這世上就沒有禾霓郡主辦不到的事情。”
蘇禾霓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她又在殿內坐了一會,忽而聽見殿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她聞聲回頭望去。
少年逆光邁進了殿內,掛在他腰間的那柄佩劍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劍柄敲著輕鎧,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那條纏繞著平安結的紅色劍穗在清灰飛揚的日光下,晃著人眼。
“公主殿下,屬下來送你今日的藥。”
玉錦從他手里接過藥后,轉身就走進了屏風后頭,理都沒有理他。
氣氛有些尷尬。
策宸凨在屋內站了一會,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蘇禾霓忍不住道,“策護衛,這是公主寢宮,你還是避嫌為好。”
前一句護衛,后一句公主寢宮。
她好似是刻意在提醒著策宸凨和虞晚舟之間的云泥之別。
虞晚舟微微蹙眉,總覺著蘇禾霓話里帶了刺。
冷峻的少年看向她,雖是依規循禮的朝她俯身,可他幽深的眸底沒有絲毫的溫度,回著話,回著話的語調亦是冷冰冰。
“王御醫命屬下等著公主空了的藥碗。”
哪有這樣的事情!
虞晚舟皺眉看向了那碗黑漆漆的藥汁。
她倒不是怕苦,可她又沒有病,別喝藥喝出毛病來。
蘇禾霓眉眼一涼,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策宸凨。
御醫院不至于連個藥碗也要急等著用。
這個人分明是有意要盯著虞晚舟喝藥。
如此這般說著別扭的理由,恐怕也就虞晚舟那個傻子會相信。
可他不是已經拒婚了么?
“藥太燙了,策護衛晚些時候再來吧。”
蘇禾霓壓下心中的不快,趕著人。
策宸凨只稍稍抬眼,身形未動,就這么站在屏風前。
玉錦端著碗,四處找著可以倒藥的地方,可一時間卻尋不到。
虞晚舟假意咳嗽了兩聲,指著床尾架子上的一個花瓶。
那花瓶是她皇帝老爹新賜的,瞧著還算是好看,便是讓玉錦擺在了那兒。
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場。
玉錦怕倒藥的時候有聲音響起,故而往瓶子里塞了好些個帕子,這才將藥汁倒了進去。
片刻后,她將那碗空了的藥碗遞給了策宸凨。
少年拿了碗,轉身就要走,虞晚舟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微微一松,卻聽他道,“前些日子陛下送來了一個花瓶,內務府的人送錯了,是以讓屬下順道拿走。”
虞晚舟幾乎是怔愣了半響。
她看著那被倒進了藥汁的花瓶,木訥地張了張嘴。
玉錦急急忙忙地將那花瓶里的藥汁倒了出來。
好在她適才還策宸凨藥碗的時候,她順道拿了個茶壺進來。
可這藥汁的味道太過濃郁,便是將藥倒了出來,又用茶晃蕩了內壁,卻還是散不去那藥味。
虞晚舟捏著床褥,被策宸凨看穿了倒是沒什么,左右她在這人面前也沒什么秘密了,可難保他不會當著蘇禾霓的面揭穿她。
是以,她說了句讓蘇禾霓莫名其妙的話。
“策護衛可還記得那日荷花池邊的碩大到可避人的那塊巖石?本公主甚是喜歡,策護衛尋了空,將它搬來。”
哪有什么巖石可避人,那日可以遮擋住他的,除了策宸凨,還有魁梧的平武。
平武的身形,倒是的確與碩大的巖石甚是相似。
策宸凨蹙眉,那日她果然是聽見了。
“屬下晚些來取花瓶。”
他冷著一張俊臉,轉身就走。
寢宮內少了他迫人的壓迫感,虞晚舟和玉錦皆是面上一松。
倒是蘇禾霓的神色愈發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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