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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最好不過了。”
府衙大人連忙起身,狗腿一般的把位子讓了出來,順帶著俯身,雙手將毛筆遞上。
策宸凨并不是真的要幫他寫判令的意思,皺著眉頭瞥了他一眼。
一陣急雨驟下,打濕了格子窗,案桌上的燭光明明滅滅的映在少年冷峻的面容上。
府衙大人見他不懂,覺得是自己的誠意不夠,是以俯下的身子又低了幾分,捧著毛筆的雙手又抬高了些許。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筆墨揮灑在紙上,若是細聽,能聽見沙沙的聲音。
骨節分明的手將毛筆擱下,府衙大人見狀,連忙拿出了自己的官印,按了紅泥之后,正正方方的印了上去。
他拿起那判令細看了一番,驚覺這策宸凨竟是將他的字體仿的十成十的像。
若非是他知道來龍去脈,還以為這判令就是他自己寫的。
府衙大人驚嘆不已,難怪這策宸凨明明是罪臣之子,可皇帝還是如此重用他。
坊間那些小料,有不少都在說,皇帝之所以這么些年都沒有對策宸凨下殺手,全然是因為少了策宸凨,皇帝身邊就無人可用了。
“老夫這就進宮給皇上過目。”
雖是這么說的,可府衙大人仍舊心有怯怯。
策宸凨這判令,寫的是不是太重了?
雖說是一百零六條人命,可那是禾霓郡主,要秋后砍她的腦袋,真的不怕鎮南王造反嗎?
府衙大人站在皇帝面前,頭埋得很低,一言不發著,心里頭越想越是覺得不妥。
他等了良久,也沒有等到皇帝開口。
“皇上,不知是不是臣的判令判得太重了?臣要不重新寫過?”
府衙大人正心里頭埋怨著被策宸凨那小子坑了一回,開口急急地補救。
可皇帝卻是抬手制止了他。
“寡人還以為著朝中已無人有血性,處處忌憚他鎮南王府,沒成想你在朝中三十載,竟是還能有此膽魄。”
府衙大人微微一愣,他這是......被皇帝夸贊了?
難怪策宸凨會被皇帝重用,他把皇帝的心思給揣摩了個透徹啊。
皇帝不僅夸贊了這位府衙大人,更是當場提拔他為新的禮部尚書。
府衙大人感動地痛哭流涕,在回府的路上,特意去了幾家尚未關門的客棧,要了上好的酒和一些菜肴,親自拎到了策宸凨的面前。
少年看著府衙大人寬大如桶的身軀,又看了眼他手里頭拎著的東西,心里一片了然。
“多虧了策將軍,旁的不說,往后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在下已經萬死不辭。”
與其奉承那些位高權重的大人,倒不如與這最會揣摩皇上心思的少年郎為伍,方是良策。
府衙的大牢關過無數人,更有不少人在里頭就喪了命,不論是誰進去,下場都不太好。
大牢建在底下,不透風不透光,時值九月初,外頭的風都是帶著熱氣的,可這里卻甚是森冷,到處都彌漫著一股腐朽血腥的氣息。
一雙繡花鞋輕輕踩在石階上,腳步輕緩地走了下來,墻上點著蠟燭,隨著走動的人影,微微搖曳著燭光。
關押著犯人的牢房是沒有蠟燭照著的,越往深處越是漆黑。
女子手里提著燈籠,將她的身影拉長,蛇蟲鼠蟻在她的腳下躥過,若是旁人早就嚇得尖叫了起來,但她只是垂眸瞥了一眼,面上波瀾不驚。
最里頭的牢房傳來蘇禾霓的怒罵聲,她喊了許久,嗓子都嘶啞了,衙役懶得理會她,早就幾壇酒下肚,醉倒在了桌上。
倒是其他的犯人被她吵得沒個安生覺睡,辱罵了她幾聲。
蘇禾霓何時待過這種骯臟的地方,她滿臉污垢,眼眶也哭得紅腫,這會兒嗓子也啞了,蜷曲地縮在角落里。
“那些人既入我王府,他們的命就是我的,我是留是殺,犯得上旁人管?”
如此想著,她又氣得錘墻。
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深夜里格外的清晰。
蘇禾霓渾身都僵住了,她屏著呼吸細細地去聽,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直到明亮的燭光照亮了墻壁的一角,地上顯露出一道身影來,她才確信,的確是有人來了。
蘇禾霓心中一緊,她不知道來的人是來救她的,還是來殺她的,她的心砰砰跳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地上的那道影子。
直到一雙鑲著金絲的繡花鞋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來人外罩著玄色披風,偌大的帽檐幾乎將整張臉都罩住了,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她手里提著的燈籠桿盤著金龍,一看就知道是宮里的東西。
蘇禾霓遲疑地看著她,眼前看不見臉的女子同她印象中的一個嬌俏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她勾了勾紅唇,冷笑了一聲。
怎么可能會是她?
那個草包公主最是怕事,又怎么會在深夜偷偷溜出宮,來到這個充斥著殺戮的地方。
眼前的那女子將燈籠擱在了地上,才抬手松開了披風的衣帶,帽子落下,露出了那張蘇禾霓再熟悉不過的嬌俏臉蛋。
“怎么會是你?”
蘇禾霓不敢置信地看著出現在她眼前的虞晚舟。
怎么可能會是她!
這個草包怎么敢溜出宮,怎么敢來這種地方?
蘇禾霓搖了搖頭,背過了身去。
她慣來在虞晚舟面前高她一等,驕傲尊貴,如今落魄的成了階下囚,她自是不愿意被虞晚舟看見。
虞晚舟的眉眼很淡,緋色的小唇若有似無的上揚著,弧度輕淺。
她上前一步,不緊不慢地抬手握著牢籠的兩根鐵柱子,瑩瑩燭光將她的雙眸襯得淚光波動。
“這種地方,郡主一定待不慣吧?”
蘇禾霓背對著她,靜默了幾息。
虞晚舟的視線落下,看著她垂在身側的雙手早已緊緊握成了拳頭,手背上青筋爆出,可見她在隱忍著。
似乎是想通了,蘇禾霓轉過身,拉著虞晚舟的雙手,急切地道,“我是被冤枉的,你快想想辦法,把我救出去!”
從她被押入大牢,鎮南王府的人沒有來過,來見她的,只有虞晚舟一個人。
眼下,虞晚舟就是她的希望。
“可我怎么救你出去啊?”
蘇禾霓一愣,這虞晚舟遇事從沒有頭緒,向來是她幫著出主意的。
根本指望不上她能救自己出去。
蘇禾霓的腦子轉的很快,她摘下自己的耳環,遞到了虞晚舟的手里。
“現在我爹肯定還不知道我出了事情,你拿著我的耳環去找我爹,他自會幫我打點一切。”
但是她沒有說的是,她早已與她爹商議過,若是有人拿著她的這對耳環上門,定是她出了事情,一定要把送耳環的人抓起來,用以要挾。
虞晚舟垂眸,目光有些遲疑地看著手心的那對耳環。
蘇禾霓握著她手腕的手緊了緊,“你認識我這么久,還不了解我嗎?我怎么會殺人,況且還是一百零六個人。”
許是想讓虞晚舟徹底相信她,她又急急地交了底。
“我實話告訴你,今日被尉遲浩盯上的人是你,那藥粉本是要下在你身上的,我得知的時候已是來不及阻止,所以才以身犯險,替你受了罪,尉遲浩一心當做駙馬,當場就污蔑我,不論尉遲家說了什么,你千萬不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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