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景站在梅林前,眼睜睜望著申儀公主流著眼淚飛奔而去,漫天傲梅凌寒獨自開,延綿不絕,金尊玉貴的少女轉瞬消失在這片美景里。
虛幻美麗得像一幅畫。
她微微抬頭,喃喃自語:“那里到底有什么?申儀不惜將自己搞得像個瘋婆子,也非要誘我進去……”
是的,她當然看出,申儀公主此舉不過只是為了引她進去。
現在的問題來了,明知山有虎,要偏向虎山行嗎?
其實,要查清楚害死慶陽郡主的人并不急于一時,事情已然發生,她也有了防范,徐徐圖之,或許是最安全可行的辦法。
但時景知道,殷行的時間不多了。
他迫切地希望能在離開之前將這個心腹大患拔除,這已成了他的一個執念,為此,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想必也付出良多。
所以,明明知道前面是一個陷阱,但為了要摸到周溫婉背后的人,還是得一腳踏進去啊!
時景下定了決心,終于邁開了步伐。
這時,身后傳來一聲略帶驚訝的疑問:“郡主,宴會開始了,你怎么還在這里?”
她回過頭,看到了一個極俊美好看的男子,笑意盈盈站在她身后。
“江九公子?”
江麓笑著說道:“郡主叫我阿麓就是了。”
他抬手指了指前方的道路:“我比郡主早到一些,別莊里的小廝說,這條道是通往湯池的。”
時景皺皺眉:“湯池?”
江麓點點頭:“郡主該不會不知道吧?這座別莊最大的價值,并不是美輪美奐的亭臺樓閣,也不是占幅遼闊的山間獵場,而是這一汪京都城獨一無二的溫泉。”
他淡淡一笑:“這股溫泉本是東山的源,寧遠大將軍在這里蓋了個別莊,將勢一掐,整座東山便就只有了這股溫泉。”
平淡幾句話道盡了這事實原委。
時景小聲說道:“原來如此。”
申儀引她去湯池做什么?難不成又想要像上次那樣將她溺死在池水之中嗎?
時景猛然想到了點什么,忽然面色肅穆起來:“不好!”
應該早就有人設好了天羅地網,就在湯池那邊等著了,刀劍沒有眼睛,殺手也不認得誰是誰。
她沒去,申儀公主去了,那有危險的人便就變成了申儀!
雖然這一番苦處都是申儀自己作的,是她自己的問題,但若是以生命為代價的話,是否也太沉重了?
與普通人不同,時景是一名人民警察,在人命關天的事上,她總是用更高的道德感去約束自己。
此刻,她腦子里唯一的念頭就是要救人,這跟要救的是不是申儀沒有任何關系!
時景滿臉焦色地回頭對著江麓說道:“申儀公主有危險!我現在先去救人,江九公子,麻煩你趕緊去叫人過來。多謝了!”
說罷,也不等回答,她便撩起了裙擺飛奔而去。
江麓的眼眸閃了又閃,半晌低聲說道:“飛白說得還真的不錯,慶陽郡主……是個俠女,還是個不計前嫌的傻乎乎的……俠女……”
他沉聲對著林中拍了拍手:“去通知人過來救人。”
不知道從何處傳來一聲“是”,然后便再無聲響了。
江麓抿了抿唇:“周家這計粗糙得很,恐怕是有人想要甩鍋了。如此的話,獵物和誘餌都要糟糕……”
他目光一深:“我的獵物,可絕不能折在別人的手中。”
下一刻,他身影一動,如同離弦之箭般飛速地跟了上去:“郡主,等等我!”
申儀公主發了瘋一般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跑到了周溫婉指定的地點:湯池。
她沒有一絲猶豫便就推門進了“男湯”。
這會兒宴花廳中應該已經差不多要開始了,整個別莊的男賓都該去了花廳,這男湯里不會有人的。
溫婉說,隔壁的女湯早就準備好了對付慶陽的好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溫婉行事向來不拖泥帶水。
這一回,慶陽怕是兇多吉少了。
一想到很可能有人要因她而死,哪怕要死的那個人是她恨之入骨的慶陽,申儀公主的心里難免還是五味陳雜的。
不安,害怕,擔心,忐忑,種種情緒像擺錘,將她整顆心拋上去又跌下來,折磨得她不行。
“慶陽不會真的會死吧?”
“隔壁的女湯里到底藏了什么?”
“該不會是窮兇極惡的野男人吧?”
“天,我在想什么!”
這時,外面傳來焦急的腳步聲,她聽出來了,是慶陽來了!
“怎么辦?怎么辦?”
申儀公主忽然想到了周溫婉遞到她掌心里的那顆糖。
“對!溫婉讓我事成之后把糖吃下,這樣我就昏了過去,不論隔壁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我都不會知道了。”
不知道,就不會不忍心。
等到她醒來,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
申儀公主撕開了糖紙,像是一個馬上就要赴死的戰士一般:“從此刻起,我就閉上了我的眼睛,堵住了我的耳朵,使我的神識昏睡。一切殘忍的事情都與我無關,等我醒來,我要看見一個沒有慶陽存在的不一樣的世界!”
她舉起糖丸剛要放入嘴中,猛然有人一腳照著她的手腕踹了過來:“疼!”
時景耳聰目明地將掉落在地上的糖丸踢入了湯池:“申儀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你好歹也是堂堂慶國的大公主,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也敢隨隨便便吃盡自己的肚子里嗎?”
她這一腳踢得十分不客氣,申儀公主的手腕此刻還又麻又疼,像是要斷了一般。
到底是嬌弱女子不吃痛,她“哇”一聲哭了出來:“你干什么!”
周溫婉是她最好的姐妹,她給的藥自然就是安全的,難道溫婉還會害她不成?
時景似是聽明白了她的腹語,冷冷地對申儀公主說道:“你手中這顆糖,是五步醉吧?我曾見過它還未被提純時候的樣子,認識它的氣味。”
她冷笑一聲:“你知道五步醉是什么樣的東西嗎?”
申儀現在根本來不及懊惱,甚至也有點為慶陽沒有去女湯而感到微小的慶幸。
她犟嘴說道:“當然知道,五步醉是迷藥,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當然懂的。”
時景嗤笑一聲:“既然知道迷藥,你怎么敢就此吃進肚子?你就不怕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發生什么難以預料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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