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只覺得耳邊風聲呼嘯,自已如一片孤葉在凌風墜落。然而此時此刻哪會有人來管她?樹妖向遠方看去,無塵仙尊抱著鬼蓮仙子已變成了小小的點,飛快消失在天際之中。
看來情侶打架,外人就不應該摻和,若是打完架之后能讓二人復合,倒也算挺好的結果,只是他們明明傾慕對方卻偏要相殺,難到相愛就這么難么?浮黛山下的平凡夫妻不都是一輩子磕磕絆絆,相扶相持到老的么?隨風不解,恍惚之間似乎也想嘗一嘗這其中的滋味。
某夜花前月下,溪水潺潺,一個高挑偉岸的身軀暖暖的抱著自己,就像浮黛樹旁的那株青藤依附在大樹身邊接受它千年不變的庇護,她就在那棵大樹下安心的長著,什么也不去想,只要靜靜的陪著他就好。總之,無論遇到什么困難也必不會像鬼蓮仙子那般喜怒無常。
一只大雁從身邊飛過,鳴叫之聲將她的思緒從幻想中拽了回來。
小妖呀小妖,此時的你還想什么情情愛愛,連騰云駕霧都不會,即便一躍而起能飛數丈高
,但先前被鬼蓮仙子打的身受重傷,此刻一點功法都使不上來。隨風慌張起來,可現在除了自已又能向誰求救?好歹自已是木命,抗摔,應該不至于被摔死。
小樹妖!你行的,雖然飛不了那么高,但至少還能撲騰兩下子。調整一下姿勢,運氣行法!你行的,不行也行,要不然就死悄悄啦!她拼命的運氣,緩解下墜的速度,感覺自已離地面越來越近了!
啪!身體飛快地蹭過了一處房檐,撲通地掉了下來,正好落在了一家勾欄院的門前。
隨風本想慢慢地爬了想來,卻現喉中一陣腥味,頭暈目眩簡直爭不開眼。
路上的行人嚇的一跳,紛紛駐足圍觀打量小妖,見她一身紅妝,黛眉櫻唇,一雙杏目微微上挑,說不出的澄澈妖冶,又因為受傷而面色蒼白,卻顯得格外的細膩,好似冰冷的白玉一般,在凡人眼中簡直不帶一絲一毫的人間煙火氣。大家議論紛紛、指指點點,沖著她這身打扮就讓人聯想是哪家落跑的新娘,而且她手上有傷,多半是割腕未果被人救下后憤然跳樓的。
這會兒,偏偏有人要另作謠言,硬是說她是春江苑的姑娘,因為新婚當日就被賣,一時想不開,所以從樓上跳下來的。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大叔大嬸則說是不知從哪來妖精,更有甚者竟就地向她跪拜,說是天上掉下的仙女。街上的人是越來越多,將她圍地里三層外三層。總之先不論是哪里來的,就這模樣也足以這個瀛州城里的人家喻戶曉了。
隨風木納的看著這群人,心里慌亂無比,她從來也沒有被一群凡人圍觀的時候,即使在浮黛山被群人祭拜,也有古樹遮蔽。此刻陣陣眩暈襲來,迷離地睜不開雙眼,她不知道自已該如何是好,在地上躺了很久才勉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跌跌撞撞地想要離開。
“妹妹,你是哪里人呀?”一個花枝招展的美婦拽住她,滿臉堆笑。
“ 我,我,我不知道!”隨風看著她笑臉,有種陰陽怪氣的感覺。
“那你從哪里來呀?”美婦又問。
這可不好說了,難道真說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那一定會把在場的所有人嚇個半死。若被人識破妖孽身份,那還怎么得了!
“我,我,我......我從那里!”隨風吱吱嗚嗚地指著房頂。
再看向那美婦,原本笑盈盈的臉霎時變得陰沉。接著從她身后蹦出來了一個老婦人竟指著樹妖大聲嚷嚷道:“啊!你這個死丫頭,故作什么清高?你家主子在你新婚當日就將你賣到這里,即便你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要跳樓?我告訴你,沒門!來人,把她給我綁起來,送到后院去。”
三言兩語的功夫就招來了四五個彪形大漢架著隨風進了全城最有名的春江苑。
這是哪兒?
隨風一頭霧水,怯怯的坐在角落里,方才從高處摔下目視不清,好似隔上了紗幕一般。她環顧四周,只覺得廳堂寬敞富麗,桌椅之上鋪著錦絲綢緞,模糊之中看到在廳堂的堂椅上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富家員外,衣著華麗,似乎正在掃視著自已。剛才和她說話那位美婦正與他交頭接耳不知說些什么,后來聽見那員外大聲說道:“這樣呀!荷姑,把她留下要好生看管,此女來歷不明,先不可輕舉妄動,派些人出去查查她的底細,若個把月內沒人來尋她,再找幾個師傅教她些才藝,這小模樣值錢的很呀!”語畢眉開眼笑地向后堂走去。
這下可慘了,好巧不巧,這小傻妖竟然流落到了勾欄院里。若她日后明白這是啥樣的地方,肯定腸子都悔青了。又是一陣眩暈襲來,隨風強睜著眼睛可視線卻越來越暗,迷迷糊糊之中竟覺得有人架著自己跌跌撞撞的走下樓梯,走過長廊,七拐八拐的好像來到了一個小院子里,最后被丟進了一間屋內,她只覺得好困好困,全身疼痛不堪,再也無力支撐,意識全無。
時下日落歸西,受了傷的隨風根本顧不得半面與軒嫄,而這兄妹倆人追丟了隨風也甚是懊惱不堪,商量了一陣決定順著大致方向一路尋去。可謂眾里尋她千百度,費了不少功夫,卻怎能想到那人落在歌舞升平的勾欄處。
春江苑這回可撿到了寶,視她為頭牌姑娘,昏迷期間為她請醫抓藥又派專人伺候,依如富家小姐一般,但想樹妖活了那么多年一直貧苦交加,還真沒享受過這般待遇呢!
如此無知無覺的狀態直到半個多月后才稍稍有了起色。
隨風迷迷糊糊,神識微覺,隱約感覺到不時有人進進出出,有人端水給她擦拭,有人為她換衣,有人喂他喝水,還有人在給她診脈.........
蒙蒙之中,似乎聽見一老者的聲音:“嗯·,咦?不對呀!此人怎么身體冰涼毫無脈象啊!探其鼻息,呼吸微弱,難不成快要咽氣了?”
“姑娘來的時候就昏昏沉沉的,都十多天了,這些天來身體一直是涼涼的,莫不是從房頂摔下來的時候傷了心肺,僅剩一口氣了?”一個年長的女聲說道。
“這病老夫看不了,你另請高明吧!”
“別呀!大夫,求您想想辦法吧!若是她死了,那我就沒法交差了啊!……”
樹妖,快醒醒吧!再不醒就要露餡了!迷離之中,心底的聲音不停的在召喚著。
過了許久,她終于醒了,明媚的陽光照在床上,晃得睜不開眼。她揉了揉惺忪睡眼,這是哪里?明窗凈幾,桌椅燭臺,箱床紗幔,脂粉妝臺,花枝滴水,清風拂面,珠簾風鈴,微微作鳴。樹妖稀奇凡人的生活竟這般精致又舒適。且看自己僅穿著素紗襦裙,薄薄的輕紗透著玉膚,不禁有點心慌羞怯,估計這些天來身體都被凡人看遍了,莫不會發現自己與凡人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吧?有沒有現過原形?
一陣懊悔沖進腦門,心里怪發慌的,都怪自己貪睡,趕緊找件衣服穿上逃之大吉。
這傻妖居然沒有想過要跳窗而逃,她大方的推開房門,見兩個人守在門外,其中就有先前拐騙她的那個老婦,隨風一臉懵然,之前的事似乎都想不起來了,所以就更不明白門口為何會有人把守。
“哎呀!姑娘醒了,快去叫荷姑姑!”這老婦一邊吱喚身邊的小斯一邊抱住隨風大腿,生怕她會掙脫,逃走可不得了。
“你,你!你不就是那天抓我的婆婆么?”隨風不明所以,更不知道該是謝她還是怨她。
哪知這老婦見四下無人,立刻跪在隨風面前,道:“好丫頭!求你不要怪我呀!我也不得已呀,身在這樣的混亂之地,我也只能勉強求個活口,不然他們會弄死我的。對不住了,姑娘!這些天來我一直在你身邊伺候您呢,絲毫都不敢怠慢,以后我這老婆子就專心伺候您一個人,給您當牛做馬,任勞任怨!也請姑娘開恩,不要怪我這把老骨頭了!對不住了,對不住了!”
“你對不住誰呀?江婆婆!讓你騙進來的人還少么?每次帶回個姑娘就給人下跪求饒的,有什么用啊?人家還不是一樣不待見你!哼!”大老遠就聽見一個尖利的嗓門兒似乎能把別人的耳膜給刺穿了,那個被稱作荷姑的美婦正迎面走來。
江婆婆跪在地上,低頭不語,苦大仇深的模樣。隨風見狀不由產生憐憫之心,一把歲數的人了,還這樣給人下跪,也許真像她說的那樣,若不是想求個活口,誰又愿意做一些坑蒙拐騙的事情呢!雖然被她騙了,可是自已并沒有受什么損失,反而有機會睡了一次舒適的大床,所以并沒有怪罪她的意思。隨風扶起她道:“江婆婆,我不怪你,快起來吧!”
江婆婆自知曾經禍害過不少良家少女,沒有哪個不對自已狠地牙癢癢,而今碰上這樣個姑娘竟然不計前嫌,頓時熱淚盈眶,感動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喲!還真是不一樣。”荷姑也心生佩服,這小女子不知是何來歷,樣貌生的好看還般溫順的像只小綿羊。碩大的瀛洲城都查遍了,也沒聽說誰家的姑娘丟失,更沒聽說誰家的新娘逃跑,簡直就像天上掉下來的一樣。不過也幸好她的來歷不明,不然上哪去找這么好的搖錢樹呀!這真是天上掉下的寶貝。荷姑仔細的端詳著隨風,越看越喜歡,不由說道:“此等美貌,真是難得!當今皇帝最為寵愛的程妃娘娘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打量許久又道:“丫頭,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在我這里,你的名字就叫賽妃吧!你可得給我記住了!”
“什么賽妃?”看她那幅市儈的嘴臉,隨風頓時產生了厭惡之感,推開荷姑正要離開不料卻被四五個彪形大漢擋住。隨風有些不耐煩,此時若要驅走他們覺得極為不妥,如果在凡人面前施展法術,被人發現自已是妖,豈不會招來更大的麻煩?想到這里還是決定先忍忍,到了晚上再跑也不無不可。
荷姑被她推了一把極為不悅,雖然初來此地的姑娘大都哭爹喊娘、怨氣滿滿,可是卻沒人敢對她這般不敬,乃因她是春江院里的鴇娘,連主人金老爺都得對她以禮相待,現下卻被一個初來乍到的丫頭如此嫌棄,頓時氣的不成人形:“江婆婆!人我可是交給你了!你可得給我看好了!丟了我拿你試問!”
荷姑氣沖沖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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