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那份密詔,隨風興奮之余又是緊張,恨不得立刻搶到手中,但又不敢莽撞行事,一時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本想去找半面商議,又怕這密詔被程妃藏到看不見的地方,再也找尋不到,只得守在窗外目不轉睛的看著。
過了許久,半面從別處趕來。現下皇帝與程妃已熄燈歸寢,正是竊取密詔的大好時機,于是二人商議之后潛入寢殿中,竊取密詔信手拈來。
此刻慈慶宮內,皇長子殿下的書房之中燈火通明,四下寂靜無聲,杋洛手執密詔目不轉睛地閱覽,短短幾十字的詔書竟讓他雙手顫抖,胸悶氣短,由以那趙杋珣三字格外地刺眼,是以禁不住的淚流滿面。回想起自已的母妃,回想起那些尊奉祖制的大臣,正是他們義無反顧的堅持與保護才有了自已的今天;也正是因為周圍這群能人異士的扶持讓他有能力與自已的父皇斗到了今天,走到如今的地步實屬不易,也或許天意使然!杋洛不再遲疑,更不再優柔寡斷,俊逸眼中淚水未干,但早已清透如炬,仿佛看到了自已的美好未來,他長舒一口氣,所有的擔憂與懼怕都煙消云散,再次回到睿智沉遠,問半面道:“足下以為如何?”
“那還用說!直接毀了不就得了?”軒嫄搶著說道。
“為兄以為不妥,若直接將它毀了,次日程妃發現密詔不見了,豈不又生一翻事端!不知先生有何高見?”杋洛道。
半面微微點頭,表示贊同,“殿下,此召即要毀掉又不能全毀!”
隨風道:“我有辦法!”她拉著軒嫄小聲嘀咕起來,只因杋洛在場,不能施法毀詔,于是便將此事交于軒嫄。
嫄兒的小臉兒時不時地泛著喜悅,連連點頭應承。語畢之后便聽她說道:“皇兄,這事交給我吧!包你滿意!深居浮黛山多年,蒙受浮黛仙姑教誨,多少也會些法術,如今也終能派上用場了!”
杋洛不明所以,見半面并未阻攔,又聽軒嫄自詡,想必定有什么異常之法,便默許將密詔交于軒嫄。
接過詔書,嫄兒將其平攤于書案上,取了些蜂蜜滴灑在詔書上,纖纖玉指靈動揮繞,將其體內蓄集已久的真氣順著手掌傾灑而出,夾帶著蜂蜜甜香迅速縹緲飛散開來。過不多時,熙熙攘攘的飛蛾、小蟻聞香而來,越聚越多,密密麻麻,敏捷地將蜂蜜滴落的地方啃食個凈光。軒嫄拿起密詔輕輕一抖,飛蛾、小蟻們便飛走散落不見了!
見此異狀,杋洛不由心奇,接過密詔查看一翻,原先那些至關重要的文字已悉數不見,只留下殘篇斷文,無關緊要的字了!翻過密詔背面依然完好如初,不打開來看,根本發現不了詔文已經缺失了!
“妙極,妙極!小妹真是歷害,何時練得如此法術?為兄真是大開眼界呀!”杋洛高興道。
得到皇兄夸獎,嫄兒滿心歡喜:“當然是跟著浮黛仙姑學得!嘿嘿,不過我也只會這幾招法術而已,讓大家見笑了!”眼神看向隨風時已百般嬌溺,像個天真的孩子。
隨風苦笑,有些慚愧,心里暗道:“其實我也不會什么高明的法術呀!而且法力太弱,自已所會的也都是本能所有,都不知道要怎么教你!雖有心想多教你幾招,可也不會別的了!”
其實,她也知道嫄兒并沒有別的意思,自從那日與杋洛母子分別之后,隨風便和軒嫄相依相伴,既似母女,又親如姐妹,而軒嫄也知姐姐將她養大著實不易,又怎會在意她教了些什么!
軒嫄挽著隨風的胳膊扒在她的肩上,這樣的親密,就好像多年前在浮黛山上那樣,只是時間過的飛快,那小純真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與隨風一般模樣一般高了!可軒嫄還是個小孩兒性子,只要在隨風身邊就像長不大一樣,二人情深意重,在軒嫄心中這個樹妖姐姐就是她最堅實的靠山。此時,嫄兒看著身邊的隨風,再時不時的看看半面,竟恍恍惚惚地生出別樣感覺,不禁暗中思量:“其實姐姐與半面大哥也是很般配的呀!此刻竟覺得姐姐像娘親,而半面大哥像爹爹了!而我與皇兄卻更像他們的孩子,怎么會生出這么奇異的感覺?”仔細想想,其實也對,姐姐是異界中人,都已經好幾百歲。目光瞥向皇兄時,見他與姐姐正在眉目傳情,不禁有些可憐起半面大哥來!再看向半面,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密詔之上,目光炯炯,心思深沉。
“殿下,密詔已毀,事不宜遲!還是容在下將其還回去吧!”半面道。
得到杋洛應允之后,半面將詔書放入盒中,施法將封條完好如初的封上,悄悄地還了回去!
次日,隨風再去翊坤宮查看,一切如常,毫無異狀。
如今朝庭官員已折損大半且無新人更替,皇帝陛下又久不臨朝,許多國家大事本就難以處置,偏偏又逢京師地震,淮水泛決,湖廣、福建大饑,甚至啟祥清、坤寧兩宮也猝然失火。如此天災人患,相逼而來,皇帝卻全然不理不睬,還遣中官四處開礦,累掘不得,勒民償費。如此朝政日非,以致群臣心思渙散,朝庭亂作一團,現任內閣首輔沈大人終于支撐不住,萬般無奈之下來到的慈寧宮求諸于圣慈太后。
太后年邁,很少參與朝政。前些日里又因三王并封的事曾去找過皇帝,勸他謹言慎行,遵從祖訓,萬不可隨心行事,本以為他會有所醒悟,哪知這皇帝竟然越來越不像話了!
“糊涂呀,糊涂!身為一國之君,當為大局著想,怎可恣心所欲!久不上朝也就罷了,這三王并封的事一直牽扯至今,沒個決斷,現下皇帝又這般禍害民間,恐我皇家百年基業將要毀于爾等手中了!”圣慈太后此時心痛萬分,雷霆震怒,尤其是三王并封的事一直懸而未決,如今總歸要與皇帝理論一翻,當下更應該將此大事一并解決。于是她仔細斟酌,決意不動聲色,設宴請皇帝前來,要與皇帝徹談一翻。
見到慈寧宮內眾婢來來往往,皇帝龍輦正停滯在宮門之外,想必有要事發生,隨風便趁機偷偷溜了進去,隱于暗處靜觀其變。
正巧趕上太后與皇帝用膳。母子多日未見,二人雖感情至深,皇帝素來對于太后是又敬又怕的,席間太后便將近些時日的朝庭政事梳理一翻,苦口婆心,好生歸勸,皇帝也接二連三,一并應承。時下見太后藹然可親,和顏悅色,也便閑聊起來,談笑之間氣氛十分融洽。怎知太后話鋒一轉突然問道:“皇帝,朝廷屢請立儲,你為什么不立皇長子?”
皇帝多喝了幾杯,有了些許醉意,說話也隨心起來,便不假思索順口說道:“他是宮女的兒子!不便冊立。”
不想這句隨口而出的話竟觸動了太后,惹得太后頓時火冒三丈,投箸而起,暴跳如雷道:“你難道不是宮女之子么?”
皇帝啞口無言,翻然悔悟,這才想起原先太后亦由宮女得寵,自已也是宮女的兒子啊。眼下皇帝哪里還有威嚴的樣子,嚇得冷汗直冒,慌忙跪伏,好聲賠禮道歉。可太后之前早已暗下決心,對于立儲之事今日務必要理論個結果出來,只因日前皇帝的種種行事皆由立儲而起,焉能一錯再錯?所以不依不饒,拿出誓不罷休的架勢,逼迫皇帝做出決斷。
皇帝老兒此時心中慌亂,他做皇帝幾十年,很久沒有見到太后如此震怒了,想起自已剛即位不久時,年幼無知,性情頑劣不好讀書,被太后知曉大發雷霆,還罰其久跪,此后皇帝大為收斂,謹遵教誨,不敢違背,直至成年之后才不被管束。而今見太后如此震怒,昔日對母親的恐懼之感又再次襲來,況且本朝素來極其講究孝道,此時哪里還敢忤逆母親,只得答應不再三王并封,再三承諾直至太后怒氣漸平,方才起立。
隨風躲在暗處不由心花四起,看得好生解氣!別看皇帝平時高高在上,令人生畏,原來他也有怕的人。不禁佩服半面的英明才智,如果不是當日借夢糊弄了太后,恐怕也見不到皇帝如此狼狽的樣子了。
杋洛聞得此事也十分欣喜。多年的隱忍與抗爭總算看到了希望,原來皇祖母真的是向著自已。杋洛眼含熱淚,心中默嘆:往我母妃深居冷宮含恨無望,若是得知父皇被訓斥,自然也會十分欣慰。
半面道:“事已至此,萬事具備,只欠東風了!”
隨風不由好奇:“什么是東風?”
半面道:“若我所猜不錯,近日必會有人再次上表撤銷三王并封即立太子的折子,那立儲之事定然成功!”
果然,太后訓斥皇帝之事火速飛傳開來,顧大人的門生得知此事更是肆意傳播,壯大聲勢,沒過幾日竟天下皆知了。內閣元老們也趁熱打鐵,借此時機向皇帝施壓。不久便收到了首輔沈大人撤封三王欲立皇長子為太子的奏折。這些日來,皇帝因立儲之事焦頭爛額,大臣不讓,內閣不允,由其是太后的震怒終讓他意識到自已成了孤家寡人,無路可退了。縱有少數大臣支持二皇子,現在也不敢向著皇帝,若是執意如此下去,恐怕連皇帝的位子都難以保全了。
此刻,皇帝看到眼前的奏章簡直頭痛欲裂:“罷了,罷了!朕雖為九五之尊,卻也是力不從心呀!”
正在皇帝躊躇遲疑之際,程貴妃聞訊哭嚎而來,她手執寶盒跪在大殿之前道:“皇上可曾記得與臣妾在皇家道觀內的盟誓么?臣妾與皇上相伴數載,恩恩愛愛,如今可曾忘了那日的密詔了么?臣妾與皇上在神前立誓,許諾立杋珣為太子的,皇上怎么出爾反爾?吾兒杋珣品行純良,天子聰慧,哪里比不上那皇長子?請皇上堅如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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