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顏大人來到慈寧宮求見太后。雖然太后已經很久不問朝庭之事,但只要與太子有關,圣慈太后依然十分關注。
近日來,太后因妖書之事憂心忡忡,杋洛牽連其中,這個素來面冷心熱的皇祖母怎能不關心著她的長孫呢?此時聽見門外侍衛稟報,說是顏大人求見,便趕緊將他迎了進來。
待太后清退侍從,顏大人即刻跪下道:“微臣,顏德清拜見太后娘娘!”
“嗯!起來吧!哀家猜你因妖書之事而來的吧?前朝有什么消息沒有?”
“回稟太后,微臣并非因妖書之事而求見太后,不過微臣要提及之事或多或少也與妖書案有所關聯!”
“哦?說來聽聽!”
“太后,微臣前夜得一消息,說皇貴妃娘娘暗中使用傀儡詛咒太子殿下!”
“此話當真?”圣慈太后頓時驚愕萬分。停頓少許又道:”你可知道誣蔑皇貴妃的后果?”
顏大人鎮定自若:“微臣當然清楚,若沒有真憑實據又怎敢來叨擾太后娘娘?太后可當即派人去翊坤宮搜查,那傀儡就在皇貴妃寢榻旁立柜內的中層抽屜之中。”
圣慈太后的臉色微微一變,聽他說的如此詳細定然十拿九穩了。眼中立時多了幾分笑意轉而隱沒了起來,“此事皇帝知不知道?”
“皇上并不知情,微臣知道皇上素來寵信皇貴妃娘娘,若是稟報皇上,皇上定然以為是有人在誣蔑皇貴妃,所以微臣才來告請太后。”
太后點了點頭,眼神沉著干練,氣勢非凡,“德清!哀家的確沒有選錯人,與你結成親家且有你在旁保護太子,哀家著實放心了。杋洛仁懦,哀家起初也并不看好他,可杋珣癡迷修道不好政務且其母專擅,杋浩又年歲太小極易受人操控,也唯有杋洛適合做太子。好在杋洛是個十分聽話的孩子,在眾臣的眼中又是不二人選,所以哀家才決義遵照祖制立杋洛為太子。可他剛被冊封不久,地位并不穩固,還需愛卿日后多加扶持呀!”
顏大人聽了太后的一番話,自然明了太后對他的信任,立時激動萬分的跪拜道:“德清定不負太后所托,只是這詛咒一事還請太后娘娘做主!”
圣慈太后緩緩走下臺階,來到顏大人的面前,伸手扶起顏德清道:“愛卿!你是太子妃的娘家人,與東宮的關系顯而易見,此事若由你來揭發,不免有結黨對立之嫌。此事先暫緩一兩日,哀家自有打算。日前妖書案一直懸而未決,如今又出了傀儡詛咒之事,這宮中近日來還真是不消停啊!”
“是,微臣謹遵太后旨意!不過太后娘娘,您無須過多擔憂這妖書之事,此案雖然來勢兇猛,損了皇家顏面,但皇上已出面安撫了太子和眾大臣,說明太子殿下的地位還并未受到影響,倒是皇貴妃那邊顯得過于緊張了。”
圣慈太后道:“嗯!皇貴妃這些年也沒怎么安分,哀家倒可借傀儡詛咒之事來治一治她了。現在妖書之事天下皆知,折損皇家顏面已無法晚回,只要太子能平安渡過此劫,一切都無所謂了!你是太子的講師,又是他的岳丈公,保護太子,愛卿責無旁貸呀!”
“是,是,是!”太后的一番話聽得顏大人心頭發熱,此時靈機一動,將話題立刻一轉,道:“微臣還沒有來得及感謝太后立微臣的孫女玉惜為太子妃,是德清失禮了!”
太后擺擺手道:“愛卿,這些客套話就不用在哀家面前提及了,只要你孫女服侍好太子,延綿皇嗣才是盡到本份呀!”
顏大人見火候已到,急忙擺出憂愁的神色道:“下官慚愧,沒能將孫女教育好,玉惜這孩子雖然溫婉賢淑,對太子也服侍得體貼入微卻并不得太子喜愛,真是有失太后恩典呀!”
“哦?”太后愣了一下,心中又想起那個叫隨風的婢女來。便問道:“這又是為何?”
顏大人滿臉委屈道:“都怪玉惜生性太過柔和,遇事也萬般忍讓,才縱容了太子身邊的一個婢女極其猖狂,說來也是讓太后見笑了!”
太后緩緩道:“莫不是那個叫隨風的婢女吧!”
顏大人立刻現出崇敬的表情:“太后圣明,原來什么瞞不過太后的眼睛?”
圣慈太后黯然,道:“這事不怪玉惜,只怪我們趙家的子孫都太過長情了,只要認定了一人便會始終不渝。哀家本以為杋洛有了妻室便不再會癡迷那個婢子,看來事與愿違!“忽而,又忍不住嘆口氣道:“那丫頭救過太子的命,所以杋洛才十分愛惜她,把她一直留在身邊,只可惜那丫頭出身太過不堪,否則哀家也不會極力反駁杋洛納她為妾室。
顏大人聽后佯裝愧疚道:“這本是東宮的內事,是微臣越矩了。”
太后搖了搖頭,表示并不在意,因她明白顏大人的用意,畢竟皇貴妃的例子就擺在眼前,自程妃入宮起就身得皇帝的寵愛,直至今日已有數載,地位直逼皇后,若不是有太后在旁護著,程妃恐怕早就取而代之了。顏德清看在眼里,定是怕太子像皇帝一般,現在都如此迷戀那個婢女,日后若是登基必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他自然不會讓顏玉惜步了當今皇后的后塵。
只聽太后道:”既然德清都注意到了那婢女,看來是不能留她在太子身邊了。”
接著,太后叫來了心腹若姰嬤嬤,當著顏大人的面道:“若姰,你現在就去東宮把那個叫隨風的丫頭帶到慈寧宮來,先找個地方關著,注意要避過太子!”
“是!若姰這就去辦。”
顏德清大喜,當即拜別太后,離開了慈寧宮。
在這深宮之中,婢女身份卑微堪比螻蟻,或有榮寵之極,究其命運也不過在主子的一念之間。
過了不久,若姰嬤嬤帶隨風回慈寧宮復命了。剛走到慈寧宮門口,只聽若姰嬤嬤一聲令下,幾個侍衛便一擁上前將小樹妖押解起來,隨風大驚道:“若姰嬤嬤,您這是干什么?不是太后要召見我么?”
若姰嬤嬤冷冷道:“這就是太后的意思!”
隨風的心里涼了半截,本就知道被太后召見沒有好事,這下可糟了!此次離開東宮,恐怕很久也回不去了。隨風大聲問道:“若姰嬤嬤,隨風究竟犯了什么錯?為何要這樣押著我?”
若姰嬤嬤道:“你該問問自已得罪了誰吧!”
隨風默然,自知再也沒有過問的必要,便不聲不響也不反抗,一路乖乖地被侍衛押著向慈寧宮的幽靜處走去。繞過假山花園,行至一處配房,打開其中一間便被人毫不留情的扔了進去,之后屋門咔嚓一關,就被鎖在了里面。
隨風無奈,居然就這樣被人囚禁了。雖然這小小的門鎖根本就銬不住她,但隨風明白縱使不情不愿,也不能說逃就逃,否則會另生事端給杋洛帶來更大的麻煩。
她環顧四周,屋里一片昏暗,內有一張床鋪還算干凈整潔,另有方桌凳幾,明顯是個下人的居所。隨風坐在床上搖頭苦笑,不由想道莫非是昨日打了冬梅的原因?罷了!終歸是礙了太子妃的眼!得此結果倒也不算冤枉,還好太后手下留情,沒把她送進暴室。看來得在這里住上一段時間了,隨風百無聊賴,既然無事可做且不如睡上一覺。
她醒來時,已到了掌燈時分,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迷迷糊糊的小樹妖聽見屋門嘩啦啦的響,睜眼一瞧,原來是一個太監給她送飯。那小太監初見隨風,頓時紅了臉拘謹起來,轉過頭去緩和了好一陣子,后又滿臉同情地瞟了隨風一眼,好像是有人在暗中監視他似的,雖有心想只言片語,卻還是放下飯菜轉身就走了。
隨風覺得無趣,沒有心情吃飯,眼見天色已黑,開始惦記東宮那人,暗暗估么著,若她這么晚不回去,杋洛會來找么?不由自主地,心中生出期望之感,忽爾又覺十分好笑,左右想想也并非一件壞事,若能見到杋洛那焦急的神色,竟然生出幾分歡愉。
有人一擲千金只為博得美人一笑,有人自甘受虐只為博得某人同情。這傻妖情愿被囚,一片癡心。有人說世間女子多癡情天下男兒多薄幸,這話隨風從不認同,世間女子多癡情不假,而男子多薄幸卻不以為然,半面就不是那樣的人,杋洛也自然不是,宿進不也對嫄兒情有獨鐘么?哪里有那么多薄幸的男子?
輾轉反側了好一陣子,不如現在就到前殿去看看。隨風再也無心被囚禁于此,便施法開了門,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回頭還不忘將門鎖好,以免被人看出破綻,便興致勃勃地穿過花園,又輕而易舉地躲過人影,偷偷地來到慈寧宮正殿之外。
“……偏偏去寵一個妓院出來的下賤的女子,你太令皇祖母失望了!”門里傳出太后那盛氣凌人的聲音。
透過門縫正瞧杋洛跪于大殿中央,背對殿門面對太后,瞧著太后狠厲的眼神,杋洛正瑟瑟發抖,匍匐于地一個勁的求饒:“皇祖母,您別這樣!洛兒知錯了,隨風就留在您這,杋洛不要了!”
太后“嗯”了一聲,冷冷道:“還有呢?哀家要你一個承諾!”
只見杋洛長嘆一聲,仿佛心都絞到了一起,卻依然恭敬的拜道:”杋洛謹遵皇祖母教誨,今后不再三心兩意,好好對待太子妃,言順和睦,相敬相持,盡早延綿子嗣!”
“嗯!”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洛兒!皇祖母都是為了你好!這么晚了,哀家也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是!”杋洛傷心的緩緩起身,對著太后施了拜別之禮,踉踉蹌蹌地向外退去。
吱嘎!殿門開了,隨風飛快的隱沒在黑暗之中。
本以為他會強烈的去求乞太后把自已要回來的,沒想到聽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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