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停止笑，忽然看著貝瓦。

“我這張臉，也是時候換一張了。”

貝瓦手里的面皮，化為了灰。

隔得太遠，林嚶嚶看不清貝瓦的神色。

只能看見，那只貫穿了貝瓦胸腔的手。

溫熱的血，慢慢滴落。

和地上的，早就涼透了的血混雜在一起。

林嚶嚶大腦忽然一片空白。

貝瓦的視線，慢慢的從面前黑色丑陋的面容移開，看向林嚶嚶的方向。

他嘆了一口氣。

血水從嘴中涌出。

貝瓦苦澀的笑起來。

他真傻……

姐姐，當初明明是他親眼看著被殺死的啊……

貓猶幼抽出手，伸出舌頭舔著自己手指上的血水。

林嚶嚶撲到了貝瓦的身邊，拼命按壓住貝瓦胸口的大洞。

她想說些什么，可是喉中像是進了一塊磚，哽的她只能不停的搖頭。

貝瓦的手伸出，摸了摸林嚶嚶的臉。

“崽崽……爹爹對不起你……”

林嚶嚶的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著，她幾乎就要喘不動氣，“不……爹……不……”

貝瓦的視線慢慢看向天空。

手，無力的垂下。

林嚶嚶的手依然按在貝瓦的胸口，想要按住那些根本不可能被止住的血。

貓猶幼一臉饒有趣味的看著，忽然意味深長的一笑，“小老鼠，我發現，你的臉也很好看欸就是，有點太肥了。”

林嚶嚶哪里還聽得進貓猶幼說的什么話，一直在搖著頭嗚咽著，按壓貝瓦的傷口。

貓猶幼忽然感覺有些無趣，嘖嘖了幾聲，然后……

一個黑豹忽然憑空出現。

貓猶幼跨到黑豹背上，沖著白玄的方向比了個飛吻。

“獸王大人，等著我喲”

貝瓦的身體慢慢沒了溫度。

血也早就凝固。

林嚶嚶不肯死心，手還是按在貝瓦的傷口上，腦袋很小幅度的搖著。

青冥看不下去了，走到了林嚶嚶身邊，“嚶嚶，他已經死了。”

林嚶嚶還是搖著頭，不肯松手。

青冥皺著眉，強硬的把林嚶嚶拉開。

像是觸及了什么開關一樣，在林嚶嚶的手離開貝瓦的傷口的那一秒。

林嚶嚶終于清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之后。

她“啊啊啊”了半天，像是失語了一樣，只能發出單調的音節。

忽然捂著臉，迸發出一聲尖嚎。

痛徹心扉。

林嚶嚶發泄的吼著、叫著，卻流不出一滴淚。

青冥一直站在林嚶嚶身邊，沉默著。

林嚶嚶一直叫到喉嚨嘶啞，才無力的躺下。

粘稠的血水把她包圍。

她忽然感覺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塊。

“為什么……”

林嚶嚶雙眼空洞的看向青冥，“為什么……”

青冥蹲下身子，把林嚶嚶抱起來，什么也沒說出來。

林嚶嚶的下巴擱在青冥的肩上，眼睛平視前方，看見了靜坐著眺望海面的白玄。

白玄的臉色平靜。

似乎，是在欣賞一個平平無奇的月夜。

今晚的月亮，真的好大好圓好亮……

亮到，林嚶嚶清晰的看見了，海面上，那些浮起的玄武尸體，在漲潮退潮之間，慢慢的離開了這片海岸。

白玄當初回到家……

失去他父獸的時候，也和林嚶嚶現在一樣悲傷嗎？

林嚶嚶不知道，林嚶嚶也不敢想。

林嚶嚶感覺很累。

白玄察覺到了林嚶嚶的視線，扭頭給了林嚶嚶一個溫和的笑容。

笑容是林嚶嚶司空見慣的，看了十五年的那種，溫柔又疏離的微笑。

此情此景，這個笑容，林嚶嚶只能感到，心酸。

白玄站起了身，沖著林嚶嚶，輕聲的，“你說……空城的王……還能是王嗎？”

林嚶嚶的腦子已經遲鈍到，花了好長時間才消化了白玄的話。

空城？

白玄的意思是……玄武城的居民……都沒了？

林嚶嚶眼睛忽然一收縮。

蘇希！

她的母獸！

林嚶嚶猛地站起身，卻被猝不及防的暈眩給差點倒在地上。

青冥接住林嚶嚶，微微皺起眉，“怎么了？”

“娘親……”

林嚶嚶幾乎說不出話，焦急的只能指著白玄的背影。

青冥明白了林嚶嚶的意思，攔腰抱起林嚶嚶，跟在了白玄身后。

白天，這座城強大又繁榮，一派美好。

如今，月色凄涼下，遍地死尸，荒涼凄慘。

白玄走的很慢，一步一步。

身后落下雨。

這是白玄為他的子民，，落得最后一場雨。

他的子民，出生就要沐浴在玄武族異能的雨水下，死亡也應該在在玄武族異能的雨水中……落幕。

雨水落下，澆滅了還未熄滅的火，也沖刷著滿地血跡。

青冥跟在白玄身后，同樣的，一步一步，慢慢的走。

不同的是，白玄的視線，看的是他的子民。

而青冥，看的卻是地上稀稀拉拉的黑域獸人尸體。

林嚶嚶現在，滿腦子只想著趕緊找到蘇希。

她受不了這兩個人的慢吞吞，掙脫了青冥的懷抱，踉踉蹌蹌的奔跑到蘇希的屋子前。

這間屋子，和周圍其他屋子一樣，被大火燒的焦黑。

倒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屋子，還有著稀稀落落的火苗。

越靠近屋子，林嚶嚶越是心慌。

深吸一口氣，林嚶嚶踏進門。

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傷痕累累、血肉外翻的白虎。

卡托納。

林嚶嚶顫抖著手，搖了搖那白虎。

白虎順著林嚶嚶的力氣，滾了一圈。

卡托納，已經涼了。

蘇希的屋子很小，小到林嚶嚶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

蘇希不在這里。

林嚶嚶扯起嘴角，踢了一腳卡托納的尸體，“你不是很牛嗎？你不是能保護好我娘親嗎？我娘親呢！”

林嚶嚶瘋狂的扯著頭發，發泄般的大喊著，“你個廢物，我娘親！我娘親呢！”

青冥很擔憂的看著林嚶嚶，伸出手又落下。

林嚶嚶搖著頭，“你是不是……讓我娘親被那群黑域獸人帶走了……”

林嚶嚶落下淚，“你還不如殺了她……你為什么要讓我娘親被帶走……”

蘇希……

會不會，也被剝掉皮，做成那個女人的面具？

林嚶嚶不敢想……

青冥到底還算冷靜，他看了看卡托納的尸體，揉了揉林嚶嚶的腦袋，

“你別急，你娘親的獸印還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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