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桑已是許久不曾見過潘岳,乍見之下大吃一驚。
蕭元度常稱潘岳便是喝水也胖,不成想其竟暴瘦如此。
大約這半年來日子過得是當真不順遂。
“潘九公子說笑了,”姜佛桑將這份驚訝顯在了面上,“我與芮娘并無多少瓜葛,你都不知其去向,我又如何得知?”
暴瘦的潘岳不復往日儒雅風趣形象,邊幅不修,顯得極其憔悴。
“我問了芮娘相熟之人,知道軟玉樓里的歡女有一些入了你那繚作,若不相熟,你豈會出手相幫?!”
事實上潘岳也意外得很,他也沒想到芮娘會與姜佛桑有交集。
從蕭五處得知芮娘曾來過東城別苑,而且就在不久前,心里愈發篤定。
姜佛桑并未否認此事:“芮娘確曾來過。她不知從何處打聽到繚作缺人,就尋了來,言軟玉樓難以支撐下去,關門在即,想為樓中姊妹謀個出路。我敬其俠義心腸,便就點頭應下了。舉手之勞,并不算什么大忙”
潘岳搖頭:“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六娘子,就當我求求你,你告訴我,芮娘去哪了……”
他如此狼狽之相、苦苦哀求,姜佛桑看在眼里,不是不動容。
但,“不管你信不信,芮娘那晚的確沒有將去向相告。”
潘岳臉上掩不住的失望。
可他還是堅信姜佛桑有所隱瞞。
連日來焦心憂思,多方探聽也無結果,走投無路,難免易動肝火。
這怒氣便就沖著姜佛桑去了:“難怪蕭五稱你沒有心,你確是無心之人!但凡有,將心比心,何忍冷眼旁觀,見我二人風流云散!”
菖蒲看他情緒激動,伸臂攔在女君身前:“潘九公子!你與芮娘之事如何能怪到我們女——”
姜佛桑制止她,看向潘岳,臉上并無過多情緒:“痛失所愛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不與你計較。但有一事需要說明,讓你與芮娘風流云散的并非我,我有心無心,都影響不了什么。”
蕭元度收到潘岳來別苑鬧事的消息,因是白日,不便現身,只能指派休屠過來。
休屠來時正趕上潘岳不依不饒、非要姜佛桑給個說法,連忙把人生拉硬拽,拽出了別苑。
將潘岳送回潘府,休屠又來了別苑。
沒見到姜佛桑,對菖蒲道:“你告訴少夫人,芮娘來過別苑的事五公子不是有意透露的。”
菖蒲冷臉聽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轉身就要進去。
“菖蒲!”休屠大著膽子拉住她。
少夫人和五公子剛和離那陣,菖蒲既不肯見他,讓人帶話也帶不進去,休屠雖急也無可奈何。
前陣子幫五公子跑了趟九牢山,回來才知五公子和少夫人已經和好了。
雖不能做正常夫妻,但終歸比從前更進了一步。在休屠看來剩下的就是時間的問題,等時間一到,兩人復合,便什么問題都沒了。
少夫人和五公子還是一對,那么少夫人就還是要留在北地的,菖蒲也不用走……
休屠想不明白,為何菖蒲待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之前總圍著她大獻殷勤的陳武何六,也沒見她更親近誰,說明她心里應當也沒別人。
菖蒲甩開他的手,看了看左右,略有點惱:“你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對不住,我……”
休屠也不知說什么,之前在巫雄把話說得都夠明白了。
大抵,她是真的不喜自己。
即便沒有別人,也并不會改變什么。
休屠沮喪垂頭。
菖蒲看了他一眼,又飛快把目光收回,硬下心腸道:“若無事,就快走罷。下次再有事就另譴人來,你是五公子親隨,旁人看到你很難不往五公子身上想。”
休屠怏怏點了點頭。
轉身之際,想起什么,從懷里摸出一個東西,遞到菖蒲手中。
是一個用帛帕包著的玉簪,簪首是朵栩栩如生的菖蒲花。
“我見著好看,想著你會喜歡……若是不喜歡就扔了罷,我也沒旁人可送。”
菖蒲盯著簪子出神,再抬頭,休屠的身影已經不見。
她緩緩握緊了簪子,貼近心口,一滴淚墜下,她抬手飛快抹去,生怕被人看見。
才入夜蕭元度就來了。
“潘岳狗急跳墻,冒犯了你,你別跟他計較。”
姜佛桑不咸不淡嗯了一聲。
“那,”蕭元度見她確無怒容也無惱色,試探問道,“芮娘去向你當真不知?”
姜佛桑坐于妝鏡前,聞言斜覷他:“不知道如何?知道又如何?”
“不知道就算了,若是知道,”蕭元度走到她身后,雙手按住她雙肩,俯身偷了個香,“就當可憐可憐潘岳,他這陣子瘋得厲害。”
姜佛桑垂下眼,仍舊不緊不慢梳理著滿頭青絲,“潘岳不是幫你訓了一批人,想知道芮娘動向又有何難?”
蕭元度道:“那批人早散出去了,不好輕易啟用,再者也多在北地。”
芮娘給潘岳留了封書信,信中說有位曾經的恩客要聘她為繼室,而今南地動亂已停,她要隨對方南下,希望潘岳別再糾纏于她……總之是極盡絕情之語。
潘岳為了不娶妻在家中不惜絕食相抗,陡然見了這封信,豈能不瘋?
姜佛桑輕笑一聲:“那就沒辦法了。我一個沒有心的人,也不會可憐人。”
蕭元度聞言面色一僵,心里暗罵潘岳,而后咬死不承認自己說過那話。
“又或者是我酒后胡言,醉話當不得真——”
“醉話怎就當不得真?酒后吐得才是真言呢。”
蕭元度說不過她,橫臂攬住她肩膀,想要去堵她的嘴,被她偏頭躲開。
姜佛桑掰開他的手,起身道:“我瞧著潘岳狀況不大好,今晚就不留你了,你去看看他。”
蕭元度萬沒想到會殃及到自己,從后抱住她,黏糊道:“我去看他做甚?瘋一陣總會好的,咱們不提他了。”
事實上蕭元度去不去看潘岳姜佛桑并不關心,是她天癸來了。
或許是受此影響,她這兩日本就心緒不佳,白日經潘岳一通鬧,雖未動怒,見了蕭元度,火就有些壓不住。
覺著這樣不太好,也想圖個清靜。是以即便蕭元度再三強調自己只留宿不做別的,也還是把人攆走了。
蕭元度前腳才走,菖蒲推門進來,“女君,五公子怎么?那藥還用不用——”
姜佛桑見她自休屠走后情緒就有些低落,便讓她去休息了半日,還未把天癸的事告訴她。
“不必了,后面幾日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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