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這次，只需要選個樣式和顏色就好。

選完之后氛圍凝滯了一會兒，而常燕松的表情也忽然之間變得凝重了起來，他嘴張合了幾下，像是有什么話想說。秦子臻看出來了，自覺地先問出了口。“常爺爺，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有了這一個臺階之后，常燕松很順暢地就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他們……回來了。”

然而也就只說了這一句話。

林嘉安聽得是云里霧里，不過秦子臻卻瞬間明白了常燕松的意思，他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了幾分。

“回來了？”他不甘心地再問了一句。

得到常燕松肯定的點頭之后，秦子臻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有些陰沉，他嘴角扯出了一個弧度，說出來的話卻有些咬牙切齒。“他還敢回來？”

“呵，還是說，他以為十四年過去了，就沒有人會再記得那件事了呢！”

常燕松見他這副模樣，眉頭又皺得緊了一些。“秦少爺，雖然我也很想報仇，但是還是不要被仇恨蒙蔽住了雙眼。”

“這不是我們生活中的一切。”

林嘉安其實真得很不想聽這種，聽了要被殺人滅口的秘密，但奈何他們每次談及這些事情的時候都不避諱。她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

如今她坐在一旁端著個小茶盞細細品茶，思緒都已經盡量抽空了，但還是從他們只言片語當中腦補完了整件事情。

應該是和兩人都有仇，十六年前做了些什么，然后潛逃到了他地，如今又回到苘孟了。

他們一副如此憤恨、憎惡的表情，那人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秦子臻聽完常燕松的勸告之后，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片刻之后才恢復了平靜。他說：“我知道了，常爺爺。”

談完這些之后，二人沒有久留，驅車離去。

回去的路上秦子臻一直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也平平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什么來，一回到景泰苑，他再次徑直上了三樓書房。

林嘉安看著他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兒。

她發現這個男人身上的秘密可真多。彼時看小說的時候并未有這樣的感覺，小說好像只是片面地摘取出了一些臉譜化的性格和事件。

這些真正能觸及到他靈魂深處的東西，作者卻沒有提及。他好像背負了太多的責任，環顧一周，仿佛都是依托著他的人。

秦大少爺不茍言笑，也許不僅僅是因為性格使然吧！或許太累了、或許太孤獨了。

當然，真相到底如何，她終究不知。

晚上20:00，林嘉安蹲守在電視前，等待著電影頻道播放上午預告過的《聞香識女人》。

阿爾·帕西諾的魅力無人可敵，配著《一步之遙》的探戈讓人拍案叫絕。

可電影還沒開始呢，面前的茶幾上就被甩下了一沓A4紙，蕩起了一陣風，吹得林嘉安含進了幾根頭發絲。

林嘉安：？？？

“這些是當天宴會上可能會來的嘉賓，記清楚他們的臉和人物關系表，到時候不要出差錯。”秦子臻逆著光，林嘉安看不清他的神色。

“記住你現在的身份，你是秦太太，是我的夫人。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我的臉面，希望你好好表現，不要給我丟臉。”

看著他這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又聽著這爹味極濃的發言，林嘉安是徹底忍不住了。

“呵，秦大少爺，現在你是我的先生、是我的丈夫。希望你在宴會上好好表現，不要總是冷著一張臉。這樣會給我丟臉，讓我很難做人的！”

即使逆光，林嘉安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那種疑惑。“你在說什么？我的行為容得你……”

“呵呵。”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嘉安打斷了。

為了給自己充一些氣勢，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雖然和秦子臻的身高還是有一定的差距，但終歸看起來沒有那么被動了。

“我認為能夠代表一個人臉面的只有他自己。”她做出了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而且私以為把不要給我丟臉，改成夫妻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會更恰當一些。”

“你覺得呢？”

秦子臻皺眉，顯然是不明白他輕飄飄說出的一句話，為什么會惹得林嘉安這么大的反應。

“我不認為我剛才的話有什么問題，還值得你說這些多余的話。”

林嘉安翻了個白眼，“你當然不會覺得你有什么問題，因為當你用命令的語氣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那么在你心目中秦太太這個身份，只是你的一個附庸品。”

她不在意秦子臻用高高在上的姿態對她說話，那是因為他們是毫無干系的陌生人，兩人地位懸殊，也確實無法抵抗。但并不代表她就愿意站在一個妻子的角度，聽到自己的丈夫說出這樣的話。

她也曾經以為秦子臻只是性格強勢霸道了一些，不喜歡聽到別人對他說不。

如今他這一番話說出來，她才恍然間覺得，他竟然如此大男子主義。

‘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我的臉。’‘不要給我丟臉。’我的天吶，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爸那個年紀的人，都沒有對她媽說出過這樣的話。

“秦子臻，希望你能知道，在秦夫人之前我是林嘉安。你得尊重我，你得明白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擁有獨立的人格。”她又姿態隨意地坐回了沙發上。“包括像今天你對常昶說的那些話也是。”

“我不認為我沒有和異性·交流的權利，何況他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

秦子臻緊皺著眉頭，用著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她。

兩人對視了幾秒，林嘉安自覺無趣，覺得他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故而也不再和他犟下去了。

“好啦，好啦，秦大少爺，你就當我是在說胡話吧。”林嘉安揮了揮手，驅趕的意味很濃。“這些資料我會好好看的！你放心，到時候絕對不會出現什么差錯。”

“我的電影馬上就要開始了，我的男神馬上就要出來了，你可以稍微地挪一下位置嗎？”

秦子臻聽到關鍵詞威脅地瞇了瞇自己的眼睛，但又想到剛剛林嘉安說的那一番話，到底還是沒說出些什么來。

他又在原地站了好幾秒，見林嘉安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放到了電影上，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離開了。

夜晚10:00，林嘉安坐在沙發上為阿爾•帕西諾的魅力而瘋狂尖叫。

秦子臻悄悄地敲開了陳叔的房門。

“子臻，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要問陳叔嗎？”陳叔坐在床頭一只手里捧著一本《百年孤獨》，另一只手端著自己泡的枸杞的保溫杯。

模樣十分愜意。

秦子臻沉默了一會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閑聊一下。”

“哦？真的嗎？”陳叔又小抿了一口枸杞水，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有些局促的男人。

他在心中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神情抑郁的小男孩已經長大，長成了一副頂天立地的大人模樣。不再依賴著他，不再因為噩夢而抽泣不止。料想沒有了他的照顧，他同樣也能活得很好。

但又轉念一想，如今他還會因為與自己心愛的人鬧矛盾了，猶豫、彷徨、不知所措地來求助長輩。

說來說去，他還只是一個23歲的青年。

秦子臻沉默了，猶猶豫豫了好半響還是沒有說出口。仿佛因為一個女生的一段話耿耿于懷、輾轉反側，又來求助長輩是一件很見不得人的事情。

“哈哈哈哈。”陳叔一手帶大的他，知道他這在感情上面遲鈍的性子，故而也不繼續逗他來。“是因為安安吧？”

“你們是不是鬧什么矛盾了？還是安安說了什么讓你想不通了？”

秦子臻拉了一個凳子，坐在和陳叔不遠不近的地方，又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嗯”了一句。

陳叔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朝著秦子臻招了招手。“來，坐到陳叔的旁邊來。”

秦子臻應聲而去，坐到了床邊，陳叔往他的懷里塞了一個枕頭，他很自然地接過抱在了懷里。

這是他自小養成的習慣。

屆時秦家為了培養未來繼承人的獨立性，被勒令不允許任何一個人與他同眠。可目睹了母親逝去的秦子臻，幾乎每晚都會被夢魘所困。陳叔為了哄他入睡，就常常會在他懷中塞一個已經焐熱的枕頭。

抱著那個有溫度的枕頭，就仿佛擁抱著這世間聚集的溫暖。

再黑再冷的夜，仿佛也沒有那么可怕了。

“跟陳叔說說，安安都跟你說了什么了，讓你這么想不通。”陳叔嘿嘿笑了幾下，敦厚慈善的臉上涌現出幾分得意的神色。“不瞞你說，你陳叔年輕的時候那也是個花美男，追我的女生一大把，要不是……”

說到這個他沉默了一下，但又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女孩子的心思我是最清楚的了！”

秦子臻猶豫了一會兒，才把事情的原委跟他說了一遍。他著重地強調了林嘉安跟他說話時冷漠的態度，還有她口中的男神。

“陳叔，我錯了嗎？”

對于這一點，他是真的很疑惑。他身邊的女人猶如過江之卿，哪一個不是有著姣好的面容、用著最討好的姿態。對待那些女人他都是不屑一顧，他自認為對林嘉安的態度語氣已經很好。

怎么她還是那樣一副模樣？

陳叔聽完之后恨不得給他腦袋狠狠來一巴掌，他現在就是很后悔當初沒有好好教秦子臻這一些。

他從小到大沒怎么親密接觸過女性，有過短暫交流的，還是那些覬覦秦太太這個身份的。加上受到親生父親秦楩、以冉紹為首的朋友的影響，對待感情和女性的態度能正才怪！

“你，你真是……唉！”陳叔無語凝噎，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得意味。“也怪我，沒有好好跟你說過這些。”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沒有問題？是不是覺得對待其他女性都沒有問題，為什么安安會這么激動？”

面對著陳叔一臉嚴肅的表情，秦子臻居然還能頂風點頭。

陳叔拍了一下秦子臻懷里的枕頭。

孩子大了，不能打了，只能拍拍枕頭象征一下了。

“你啊你啊！”他嘆氣、搖頭。“安安生氣是因為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別人那是圖你的錢、圖你秦家大少爺的身份。所以你說什么、態度怎么樣她們都不會怎么樣。誰會對一個人型ATM說不呢？”

“可安安只是圖你這個人！”

他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子臻，愛一個人的前提是要尊重一個人！”

“愛是自私又無私的，不能太偏重一方，否則感情關系會失衡。

當你想讓你成為她的唯一時，這就是自私了。奉獻、退讓、接受、尊重都是無私的表現。

子臻，你要尊重她獨立的靈魂和人格，承認她的魅力和能力。”

秦子臻聽完之后徹底沉默了，臉上浮現出一種糾結、掙扎、思索的神色。

“你的名字放在她前做修飾，是愛意中的獨占欲。可子臻，這并不代表她成了你的所有物、你的附庸品。”

“陳叔……我……”秦子臻還想開口再說些什么，陳叔就做了一個打住的表情。

“你回去好好想想陳叔說的話，然后去跟安安道個歉。”陳叔挪了兩下，把自己完全放平在了床上。“陳叔要睡了，出門給我帶上門、關上燈。”

“晚上進不了房的話，去沙發上睡，被子在客房。”

秦子臻話沒說完就被強行結尾，一口氣堵著不上不下，站了幾秒后他才離開。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和林嘉安也不是真的夫妻啊！所以她說了什么又有什么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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