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葉城。
蘇涼被抓,顧泠離開后,年錦成先是派人八百里加急遞折子回京闡明原委,而后又安排人將諶父諶母和時運秘密押送去京城,聽候朝中發落。
雖然在司徒靖暴露之前,年錦成很欣賞他,以為自己結交了一位性格投契的新朋友,但事到如今,只剩下被欺騙背叛和傷害的恨。
諶父諶母被送回京城,就代表他們真的成為了階下囚,作為細作,下場一定好不了。
藺屾曾經跟諶家關系那般好,也沒有阻止年錦成。細作的危害是巨大的,迦葉城一度在這群人的陰謀之下淪陷,若非蘇涼和顧泠力挽狂瀾,后果不堪設想,而如今蘇涼又被幕后之人抓走。對他們的同情,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
蘇涼被抓的消息并未在迦葉城傳開,而是被嚴密封鎖了,避免炎國那邊獲知后趁機生事。
這日年錦成剛巡查完布防后回藺家,到大門外下馬,突然眼前一閃,一個飛刀從身后射來,擦過他的頭頂,釘在了藺府大門上!
年錦成神色一變,立刻回頭,卻連人影都沒看見。
他想起蘇涼的提醒,并未貿然去追,皺眉上前拔下門上的飛刀,上面掛著一個破舊的小布袋。
打開布袋,里面有一封被揉成團的信。
年錦成進門的同時,展平那封信,打開拿出信紙。
熟悉的字跡讓他腳步一頓!顧泠!
下一刻,看清信中內容,年錦成才意識到,這是顧泠的筆跡,但信是蘇涼寫的。她如今用的字體就是模仿顧泠的,幾乎分毫不差。
看完信中內容,年錦成的眉頭并未舒展,而是立刻去找了藺屾。
“怎么了?這是什么?”藺屾接過去,看了一眼,“顧小泠的信?”
“蘇涼的。”年錦成嘆氣。
藺屾神色一凝,“真是她寫的嗎?”
“是她寫的。她跟小雨相識的經歷,外人不知道。”年錦成確定這信是真的,因為蘇涼提到了言雨的一些事。
藺屾看向外面,“這是……抓蘇涼的人專門送來的?只為了,幫她報平安?”
這事兒很怪異。
因為不止年錦成和藺屾覺得蘇涼會落入涼國皇室手中,其他得知消息的人也都這樣認為。
但蘇涼在信中說,她是被請去給南宮倩醫治,除了暫時無法回家外,一切安好,請他們不必擔憂,等病人身體好轉,她就可以回來了。
藺屾臉色怪怪的,“這是蘇小涼自愿寫的嗎?是她的本意?是真的如此?”
年錦成想了想說,“應該是,抓她的人不會多此一舉。這對他們沒好處。”
司徒靖要回涼國皇室的話,帶蘇涼這個人質去邀功,對他很有助益。
因此敵人并不會希望乾國這邊知道蘇涼并未落入涼國皇室控制之中。
但蘇涼想辦法送來這封信,真正意圖就是告訴自己人:她并沒有成為涼國皇室的人質。
藺屾深吸一口氣,“若真如此,那還不算壞。蘇小涼太能耐了!看樣子她除了暫時回不來之外,跟抓她的人處得還行。”不然哪有機會送信回來報平安。
年錦成表示認同,“定是如此。她向來獨立,離開阿泠也能過得好。他們之間其實是阿泠更需要蘇涼。她性格那么好,不管在哪里,都不會消沉的。”
“那……”藺屾看著手中的信若有所思,“此事,要稟報皇上嗎?皇上會不會對蘇涼起疑心?但倘若不說,可能會被涼國那群雜碎虛張聲勢拿捏住。”
蘇涼說她沒被涼國皇室控制。但涼國皇室某些人很可能會拿她說事。
年錦成思慮再三,“我寫一封密信送回京城。”
“顧小泠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得趕緊告訴他。你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藺屾問。
年錦成搖頭,“真不知道。”
“什么最好的朋友,真是的……”藺屾吐槽了一句。
年錦成正色道,“他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
“知道知道,蘇小涼!我也是!”藺屾把信還給年錦成,“既如此,我們就守好迦葉城,等他們回來!”
炎國,襄月城。
蘇涼上次來時置辦的小宅子,也是她和顧泠圓房的地方。
此時,顧泠就靜靜坐在兩人的房間里。
門外傳來腳步聲,繼而是燕十八沒好氣的聲音,“涼妹妹,你知道我在和風城,直接去找我便是,干嘛非要讓我來這里?”
當燕十八推開門,看到一張陌生的男人面孔,眸光微瞇,“顧泠?”
顧泠朝著她看過來,燕十八看到他冷漠的眼神,就知道沒猜錯。
“我妹呢?”燕十八問。她上次受重傷還沒好全,臉色有點差。
“她被那伙人抓去了。”顧泠說。
燕十八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又是那群雜碎?你是死的嗎?你為什么不保護好她?他們在哪兒?”
顧泠并未理會燕十八的斥責,說起南宮霖司徒靖那伙人的身份和關系來。
“你說這些作甚?”燕十八冷哼,“涼妹妹被抓去涼國了?”
顧泠搖頭,“未必。”他猜測之所以被抓的是蘇涼而不是他,很可能是為了南宮倩的身體,要讓蘇涼給她醫治。
如此的話,南宮倩身體那么差,經不起長途顛簸從炎國跑到涼國去。且涼國寒冷的氣候,也根本不適合南宮倩生活。
因此,顧泠推測,蘇涼應該不會被帶去涼國,要么在炎國某處,要么在乾國南部。
“別說這么多廢話!”燕十八神色不耐,“到底怎么救涼妹妹?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樣我會忍不住砍你!”
“我知道。”顧泠神色淡淡。
“那你還不去救她?坐在這里干什么?”燕十八怒了。
顧泠面色平靜,“燕云樓在涼國有多少人?”
“四五十個。”燕十八下意識地回答,“你想作甚?”
“命他們接下來全力刺殺司徒勰。多少錢,后面會給你。”顧泠眸光冰寒。
燕十八一拍桌子,“你有病吧?!那是我妹妹,如今是要救她,你跟我談錢?你顯擺什么?娶了她就想把我當外人?沒門兒!司徒勰是吧?等著,我定讓他全家雞犬不寧,此生再無安眠之日!”
“不必拼命。”顧泠說。
“我的人,怎么做事,你管得著嗎?”燕十八冷哼。
顧泠搖頭,“蘇涼不會希望任何人為了幫她而出事。包括你,和你的人。”
燕十八愣住,皺了皺眉,“當然了,涼妹妹很在乎我的!行吧行吧,就聽你的,我讓他們不必拼命,都不準死,但要把司徒勰搞得生不如死!包括他的野種皇帝兒子嗎?”
“你看著辦。”顧泠說。
“那就包括!”燕十八說,“這只是報復,你且告訴我,到底怎么救涼妹妹?”
顧泠只說,“我會救她。”
燕十八拿起一個茶杯砸過來,“涼妹妹要是有什么不妥,我就傾盡燕云樓之力,把你弄死去陪她!”話落便轉身走了。
顧涼手握茶杯,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不會的。”很快也從小宅之中消失了蹤影。
昨日懷疑自己可能懷上了的蘇涼,這天準時醒來,坐起后又躺下了。
若真懷上了,就不適合再劇烈運動,還是多睡會兒比較好。
于是,這天秋月起床后驚訝地發現往日總是天不亮就早起鍛煉的蘇涼不見人影,還以為她出去了。
等秋月燒好熱水,正準備熬粥,見蘇涼房門開了,她從里面走出來。
“蘇姑娘才起嗎?”秋月很意外。
蘇涼點頭,“你家小姐怎么樣?”
“昨夜一直沒醒,我方才看著她臉色還是差得很。”秋月嘆氣。她希望南宮倩好起來,否則她也好過不了。
蘇涼先進南宮倩房間查看了她的情況,呼吸平穩,但身體比之前更虛弱了。
裘琮不在,為了照顧南宮倩,這兩日的飯食都很清淡。
早飯后,蘇涼算著時間,再過三天例假就該來了,但如果不來的話,也有可能是因為換了新環境導致的延遲,未必是懷孕。
“蘇姑娘?”秋月發現蘇涼又走神了。
“嗯?”蘇涼回神,“你方才說什么?”
“小姐醒了,想見蘇姑娘。”秋月說。
蘇涼在南宮倩失憶后,還是第一次跟她打照面,之前過來她都在昏睡。
“你覺得怎么樣?哪里疼嗎?”蘇涼在床邊坐下,再次給南宮倩號脈。
南宮倩臉色蒼白,看著蘇涼說,“你這么……年輕啊……”
蘇涼點頭,“嗯,比你小一歲。”她已經知道了,南宮倩今年十七,快十八了。
“這么年輕的……神醫……”南宮倩有氣無力地說,“真……厲害……”
蘇涼:這次應該是真心夸她。
秋月在旁邊看著,松了一口氣。雖然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但南宮倩失憶后把以往不好的事都忘了,跟蘇涼重新認識,絕對是好事。
“我該叫你……師叔……”南宮倩抓住了蘇涼的手,“謝謝……師叔……”
蘇涼:……感覺怪怪的。非要這么算,顧泠豈不是也得管她叫師叔?
轉念又覺得無妨。離開這里,她跟裘琮就不當師徒了。況且顧泠也不可能再認南宮霖那個變態當師父。
“你好好休息,哪里不舒服就說出來,會好的。”蘇涼輕輕拍了拍南宮倩的手安慰道。
“外公呢……”南宮倩往外看。
“他去買東西了,興許今日天黑前就能回來。”蘇涼說。
“哦……”南宮倩眼皮又合上了。
蘇涼從南宮倩房中出來,過一會兒秋月也出來了,站在她身旁感嘆,“如今這樣可真好,蘇姑娘就是我家小姐的福星。”
蘇涼笑笑,“你有喜歡的人嗎?”
秋月臉一下子紅了,低著頭說,“我跟表哥自小定的親。”
蘇涼見狀,又禁不住思念起顧泠了……
裘琮回到小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院中彌漫著一股藥味兒,秋月正在添柴,見一道黑影出現在院門口,嚇了一跳,又連忙叫蘇涼,“蘇姑娘,太爺回來了!”
房門開了,蘇涼走出來,巴掌大的小臉在月色下綻放出盈盈笑意,迎著裘琮過來,“師父可回來了。今日下晌陰霾,我還擔心會有風浪。”
裘琮背著竹筐,拎著籃子進門,把東西放在桌上,開口就說,“信送到了,年錦成收的。我沒見到顧泠,他不在迦葉城。”
蘇涼點頭,“送到就好,謝謝師父。”
“你知道顧泠在哪里?”裘琮問。
蘇涼搖頭,“不知道。”
“你不擔心?”裘琮又問。
“有一點,擔心他太想我,心情不好。”蘇涼神色認真。
裘琮輕哼,從籃子里拿出一只油紙包的大雞腿遞給蘇涼,然后就看南宮倩去了。
秋月跟裘琮說了南宮倩的情況,還特意說,她跟蘇涼說過話,管蘇涼叫師叔,夸蘇涼厲害。
蘇涼請裘琮看看外面的局勢,回來告訴她。
結果裘琮只說了一句,“什么事都沒有。”
蘇涼:……行吧。炎國不會輕易再打過來,關于她被抓引起的風波,應該還沒真正影響到什么。不管做什么,總得有個過程。
裘琮又帶回一堆醫書,蘇涼都搬到了自己房中。
晚飯給裘琮剩的有,他吃完后又叫蘇涼,說想看看走之前教的劍法練得如何了。
“我困了,想睡覺。”蘇涼找借口拒絕。
裘琮瞇起眼睛,“你方才在看書。是不是偷懶沒練?”
蘇涼:……有種突然被老師檢查作業的感覺。但她懷上的事情只是個猜測,有可能,不一定,不好說。
蘇涼打了個哈欠,“真的困了,師父這么辛苦趕回來肯定也累了,晚安。”話落就回房間把門關上了。
翌日一早,裘琮起床,盯著蘇涼的房門,見她遲遲不起,便過去敲門。
蘇涼抱著竹筍打開門,“師父,早。”
“為何不起來練武?”裘琮皺眉。
蘇涼弱弱地說,“我今日想休息。”
“秋月說,你昨日就沒練。”裘琮說。
蘇涼:……這老頭還調查過她?
“師徒關系既有期限,更應該勤奮。當你一天師父,就要練你一天。”裘琮板著臉,說著遞過來一把大刀,“拿上,跟我走。”
蘇涼見裘琮這般認真,只得說實話,“我怕我萬一懷上了,劇烈運動不好。不一定,但要過幾天才能確定。到時候若確定沒有,我一定加倍練回來!”
裘琮愣住,視線落在蘇涼小腹位置,瞇著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我的徒孫?”
蘇涼:……不一定有啊喂!
裘琮把刀收回去,看著蘇涼說,“你回去,多睡!”
蘇涼點頭,轉身,就聽裘琮又說了一句,“你可以不當我徒弟,但孩子一定是我徒孫。”
不等蘇涼說什么,裘琮就沒影兒了。
蘇涼回到房間,也不困了,把竹筍放在桌上,下意識地輕撫小腹,眼神期待,“到底有沒有呢……有了也很好,給大神一個驚喜……”
之后幾日,裘琮不準蘇涼干活,不準晚睡,不準早起,總之就是必須好好休息。
秋月不明所以,但越發勤快了。在蘇涼的指點下,廚藝大有長進。
有一天蘇涼想去海邊散步,裘琮帶著刀在前面開路,又送她回來。
蘇涼覺得有點逗,心中默默感嘆:小神啊,氣氛已經烘托到這兒了,你不來可不好收場。
終于到了蘇涼算著的該來例假的日子,她便有些緊張。
從早到晚,蘇涼都沒啥感覺,例假并沒有如期而至。
這天夜里,蘇涼跟顧泠分開后第一次夢到了他。夢境初時有點模糊,漸漸清晰,她細看,發現夢里的顧泠好小,白白嫩嫩,分明是個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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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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