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靜姝百感交集,雖然早就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殘酷,可面對至親之人的生死,靜姝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顫抖。
靜姝想喚下人出去打探消息,未想還沒開口,已淚流滿面。靜姝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入戲如此之深。
靜姝告誡自己不可在此時自亂陣腳,擦干眼淚,故作鎮定:“錦瑟,隨我前往主院問清情況。”
錦瑟大氣不敢出,趕緊掀開門口的珠簾。
不曾想,主屋內已是一片混亂,李氏抱著女兒靜瑜哭到哽咽,兩個弟弟呆若木雞。
葉靜姝怒不可遏:“你身為侯府主母,怎可如此荒唐,在下人面前顏面盡失?既嫁入武將之家,怎可只知富貴,不知危機?父親尚在,你怎敢如此哭嚎?”
李氏聽到最后一句,把哭泣聲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靜姝又問道:“報信者可有說到父親傷勢是否有性命之憂?戰場可有兄長的衣物?”
李氏無奈搖搖頭,信使并未言明詳情。
靜姝看看窗外的天色,宵禁時間將近,只能明日再出門打聽,便說道:“明日請母親去兵部王尚書家打聽一二,今日且早些歇下,莫要落了定遠侯府的顏面。靜恒、靜睿,你們身為我侯府男兒,此刻定要拿出頂天立地的氣概。”
李氏面色難堪,自己作為侯府主母,被這葉靜姝一番奚落,面上很是掛不住,打算回擊幾句,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這繼女所言句句在理,自己竟無從辯駁,恨恨地絞了絞手中半濕的帕子。
葉靜恒和靜睿卻似有所悟,神色凝重陷入沉思。
葉靜姝不愿再看這一屋子難挑大梁的家人,憂心忡忡地出了主院。
身邊的二等丫鬟玲瓏正焦急地站在門外,見到靜姝便遞上了一封書信,輕聲說道:“相府剛剛派人送到。”
靜姝急急地接過信箋,“侯爺腹部重傷,暫無性命之憂。汝兄未見其蹤,但戰馬尤在。如有消息,定會告汝,勿過掛念。”
于淵成的信讓靜姝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稍稍落下,此時沒有壞消息便是好消息。
面對于淵成的雪中送炭,靜姝內心無疑是感動的。
夜里,靜姝閉著眼,半夢半醒。寅時,靜姝做了一個清晰的夢,夢見葉靜川被困在一個幽暗的監牢里,衣衫破碎,渾身傷痕,眼神悲戚,低聲地念叨:“靜姝,哥哥終是無法護你一世了。”
靜姝心中一慟,驚醒了,發覺背后已出了一身冷汗。
早朝上,一夜未眠的圣上,怒睜猩紅的雙目:“朕欲再派援軍,勢必要抵擋住犬戎的鐵騎。哪位愛卿愿意領兵前往?”
半晌無人應答,朝中將領無人再敢自薦領軍,甚至恨不得立馬消失在這朝堂之上。要知道定遠侯作為大晉朝的戰神,年少時就在北境大敗戎人、一戰封神,多年在邊關鮮有敗績,其神勇已深入人心。
諸皇子也是低垂著腦袋,盯著鞋上的紋飾,生怕被父皇點名,畢竟他們兵法、武功皆不及葉靜川,如何敢冒這個頭。
永慶帝自繼位以來殫jing竭慮,百姓豐衣足食,便是去年兩湖洪澇之時也未出現災民流離失所、哀鴻遍野的景象。如今眼見犬戎長驅直入,朝中竟無人可用。
圣上怒斥:“滿朝竟無一鐵血男兒,眼見山河支離、百姓罹難,你們卻只顧個人安危榮辱,實在讓朕痛心!”
最終,永慶帝想到了故人之子,衛景辰。原本只想借著封將一事,將衛景辰扣在京城,用以牽制衛家。
如今卻不得不兵行險招,論才識論武功,衛景辰的確可堪一用,唯獨他的衷心不可知。
一眾皇子中,唯老三魏文翎最為奸滑,性子不受永慶帝喜愛,但他卻是此次監軍的不二人選,想必他定能在衛景辰的軍中妥善周旋、見機行事。
想到這,永慶帝點將出列,衛景辰內心訝異,表面卻不起波瀾、恭敬領命:“末將定當竭盡全力,死而后已。”
魏文翎口中謝恩:“得父皇青眼,兒臣定會不負眾望,不破犬戎誓不歸”,內心卻花樣問候了自己的老爹,八個兄弟中,自己平日最不受待見,如今這掉腦袋的差事倒是落到了自己頭上。
下朝后不久,于淵成派人遞了消息,鎮南將軍與三皇子明日將啟程增援邊境。
葉靜姝接到消息,來了主意,直奔京郊大營。
馮大祖正在收拾藥箱,見到靜姝便開始話別:“我明日便要隨軍趕往邊境,如今營中醫官緊缺,終于輪到我去體驗一把醉臥沙場的豪情。”
靜姝看著馮大祖,突然彎身一揖:“請先生帶我同往,愿為先生藥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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