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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漸漸失了暖意,靜姝不愿在這老宅里待得太晚,便辭了周氏,滿載而歸。
國公府內,許世子喚了管家問話:“今日二奶奶宴請的是何人?”
方才,因下人眾多,且男女有別,許晏清只是簡單道了謝,并未曾問清那女子的身份。
管家回道:“回世子爺,今日來府上的是定遠侯的嫡長女,侯府世子一母同胞的妹妹。”
許世子略一思索:“可是與相府和離的那位?”
管家微微嘆息:“正是!”
這般情況著實出乎許晏清意料,今日聽見那女子身邊的丫鬟喚她小姐,只道是哪家的貴女。許晏清鎖緊了眉頭,說道:“明日備了謝禮送去定遠侯府,比平日慣例再添五成!”
管家領了命告退。
許世子指尖在膝上輕敲,陷入了沉思。如今朝堂上文臣一脈,父親與于相五分天下,世家子弟大多以父親馬首是瞻,寒門子弟卻對于相奉命唯謹。若是父親知道自己打算迎娶于家退回的女子,只怕不會應允。
自己從出生前就肩負著家族興衰的使命,當二弟在花園中和著泥巴、玩著彈弓,自己只能晨起練武、日日苦讀;當二弟以巡查之名游歷大好河山,自己只能隨著父親在朝堂爾虞我詐;就連親事,二弟娶了心心念念的周氏,自己卻只能奉命娶了父親得力下屬張家的嫡女。
往昔,自己尚不覺得委屈,可今日見了這葉家姑娘,許晏清心亂了,突然想為自己爭一爭。若得她相伴,自己這一生或許能有些色彩。
隨即喚來貼身小廝:“去打探清楚定遠侯府嫡長女是否在議親。”
許世子坐在書桌前,提筆作畫,卻如何也畫不出那姑娘一顰一笑時的明媚和姝麗,懊惱地放下了畫筆。
這夜,許世子夢到畫中人嬌嗔地喚他:“晏清!”
許世子只覺心口隨之一顫,醒來后,怔了片刻,無奈起身換了褻衣。
定遠侯府內,靜姝得了螃蟹,自是要與兄長分享,這日在廚下忙活了一整日,備下了幾道江南美食,大腸套小腸,水面筋塞肉,牛肉豆腐羹……
廚房的下人們好不容易送走了這位大小姐,心中叫苦不迭,這些菜肴做法繁復,光那道水面筋塞肉,好不容易將肉塞進水面筋,居然還要放入鵝腹中反復燉煮,這一日真是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得知妹妹備了蟹宴等著自己,葉靜川黃昏前便回了府。靜姝借花獻佛,仔細為兄長剔好蟹肉,獻寶似的捧到兄長面前。
葉靜川很少食蟹,此時蘸著姜醋,倒也吃出了幾分滋味。飲了幾口黃酒,斜睨著雙目,開了口:“你可是有事要托我去辦,索性先說了吧,不然我這飯都吃得不踏實!”
靜姝訕訕地回道:“兄長真是掃興。明日我打算去和父親明說,我不愿再嫁那于淵成。當日在相府,我自薦枕席,他都對我不屑一顧,轉身去了美婢的廂房,我心里堵得慌。”
靜姝為了徹底斷了父親的念想,這話說得十分直白。可是自己一個女兒家,面對父親,自是開不了口。相反,自己在兄長面前也不是頭次出糗,不忌諱這些。
不料此言一出,兄長變了臉,摔了酒杯:“于淵成這廝欺人太甚,這般待我妹妹,還有臉再上門求親。”
靜姝驚呼:“可惜了!這套白瓷荷葉紋酒具我稀罕得很,兄長改日定要賠我一套!”
葉靜川聞言,瞬間沒了脾氣,看了看地上那破碎的酒杯:“明日妹妹去我那里,自己挑一套喜歡的。”
靜姝見他消了氣,安了心,連連點頭:“兄長不許耍賴,我早就看中了你那套琉璃杯!”
“晚些就讓人送來!”葉靜川笑道,“今日這些菜肴倒是頭次見著,我們趁熱先用膳吧!”
靜姝給兄長夾了一個套腸:“哥哥嘗嘗這個!”
葉靜川用罷晚膳,便獨自去了父親書房。
定遠侯今日用了長女派人送來的幾道美食,心情頗好,見長子面上隱隱有些怒意,調侃地問道:“怎么,你沒吃到靜姝準備的佳肴?”
葉靜川發覺父親如今每每提到妹妹,都不似平日那般嚴肅,言語間多了些暖意,便將今晚靜姝所言稟報了父親。
定遠侯按了按鬢角的太陽穴,壓下心中怒火:“既是如此,此事就此作罷!你讓靜姝安心,再嫁之事,定由她自己做主!”
葉靜川得了父親的準話,轉身去了曉風苑。葉靜川有心問妹妹,于淵成是否從未碰過她,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靜姝一夜好夢,總算打消了父親的念頭。雖知父親為了自己,計較深遠,可有些人和事,錯過了便是錯過……
立冬這日,定遠侯與子女們一道用了午膳,羊肉餃子十分鮮美,讓靜姝有些懷念家鄉的羊糕。
飯后,一家人飲著烏龍茶,閑話了幾句。葉靜恒說道:“長姐前些日子派人送來的江南菜肴甚是美味,謝長姐掛記!”
靜姝笑了:“聽說你近日讀書辛苦,每晚挑燈夜讀。立冬了,天氣寒冷,以后晚間我讓人給你備些容易克化的羹湯送去。”
葉靜瑜在一旁卻有些吃味,同母的哥哥不與自己親近,倒是時常去尋長姐,側身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掩下心緒。
定遠侯見子女間和睦,并未受李氏禁足的影響,頗感欣慰。
一盞茶尚未飲完,孫管家匆忙從外間進屋,附在侯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侯爺冷哼一聲,起身說道:“靜川隨我去書房!”
父子二人走后,葉靜恒請大家去看他養的鷯哥,說是最近開始學著說話了。靜姝和靜睿欣然前往,葉靜瑜方才模糊聽見管家提到王言復的名字,此時心跳如鼓,假托有事,徑自離開。
葉靜瑜心中忐忑,繞道去見母親。
好幾日未見母親,靜瑜有心躲避。母親一直不肯說出被禁足的原因,甚至沒能參加自己的及笄禮。
想著自己那一切從簡的及笄禮,往日那些閨中密友捧高踩低,聽聞自己母親禁了足,紛紛推托未至。
葉靜瑜心中有些怨恨,恨母親不懂委曲求全,偏偏在此時得罪了父親,恨母親每日頹廢度日,說話前言不搭后語。
葉靜瑜一心待嫁,指望嫁入王家,擺脫這樣的生活。如今聽到王言復的名字,她心中沒了底,若是連親事都出了差錯,她此生還有何指望?前思后想,她也只能去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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