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祖家回來之后,葉青就一直在看各方來的消息。
而蕭子衿那邊,一直沒有動作,她拿不準他的態度,決定靜觀其變。
直到正月初七,有人給葉青遞了一封信,約她今晚戌時一刻,在城東望月亭相見。
信里沒有署名,只是在最下方的角落里,畫了一塊玉佩。
這讓葉青想到那兩句有名的詞,她記得,蕭子衿的名字就出自那,小時候她還笑過他,說這是個姑娘的名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以現在兩人的關系,本來情意綿綿的一首詞,讀來竟有威脅的意思。
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
這是讓葉青想想她身處的位置!
葉青把信燒了,慫恿葉楓晚上跟她出去。
“你想出去玩?”
“我聽說城東的夜市特別熱鬧,現在是過年,還有燈會,想去逛逛。”
葉青換了一件紅色的襖子,戴了一支紅梅簪,整個人明媚活潑了許多。
大街上的人穿紅的人也多,喜慶洋洋的。
街道上掛滿了燈籠,恍如白晝。
葉青在邊關多年,許久未見如此多樣式的花燈,饒有興致地一路看著,葉楓見她喜歡,便給她買了一只兔子燈,讓她拿著。
大街上不乏年輕男女結伴出游,看到葉青和葉楓兩人,紛紛獻上驚艷的眼神,膽子大的,還想把花燈遞到葉青手里。
葉青帶著葉楓走,看似毫無目地逛著,實則是一直往東。
等到葉楓察覺不對,他們已經到了望月亭。
望月亭在一個小矮坡上,被旁邊的屋舍所檔,是一個身處鬧市卻又比較靜謐的地方。
蕭子衿一個人在亭子里喝酒,入口處站著兩個護衛,看來是清過場了。
葉楓拉住葉青。
“你拿你哥當幌子是不是?他是誰?”
“這是熠王蕭子衿,上次在慶南王府,他幫過我們,具體的情況,我回去跟你解釋。”
這時,一個護衛上前。
“葉小姐,那邊備好了馬車,馬車上有暖爐,葉公子可以上去休息一會。”
葉楓還沒拒絕。
“哥,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葉青說完,轉身朝望月亭走去。
葉楓想跟上去,卻被那兩名護衛攔住了,只能看著葉青走近蕭子衿。
蕭子衿看著葉青走上來,思緒萬千。
他之所以拖了這么多天,是等迎君臺的事情查清,他才有底牌。
迎君臺的來龍去脈好查,但是住在里面的人的身份卻一點信息都查不到。
她就好像是憑空冒出來的,無人知她來歷姓名。
更奇怪的是,皇帝那樣處心積慮帶她進宮,抹去她過往的痕跡,也沒有在宮里留名份,卻在入宮兩年不到,失去恩寵成為棄妃,迎君臺也成了冷宮。
而所有在里面服侍過的太監宮女都消失了。
他懷疑過,這名女子是不是葉家的人,但沒有符合條件的。
直到張簡找到一個出宮多年的老嬤嬤,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她說迎君臺這個名字都是皇帝御賜的,因為那名妃子的名字里有一個君字。
那時他們還在說皇帝如此癡情,好奇去偷偷看過那名妃子。
老嬤嬤說,她從未見過眉目如此溫婉的女子,至今都印象深刻。
聽到這樣的形容,再加上那一個君字,蕭子衿想到記憶深處的一個名字。
他的書房暗格里,藏著一幅丹青,從不會輕易示人。
那是小時候,他在顧北王府習武,曄君姐姐在一旁含笑看著他們,畫上還有他三皇兄。
得知這一切他心里是高興的,只是他想不通,這和葉青有什么關系。
“葉姑娘,久仰。”
“王爺客氣了。”
亭子立在坡上,風很大,吃起了葉青額間的幾縷碎發,她坦然地看向蕭子衿,并無一絲怯意。
而蕭子衿看著葉青一身紅衣,恍然想起了十幾年前的那個英姿颯爽的少女,她最愛穿一身紅色。
是因為名字相像嗎?還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總是會想起那個記憶里的那個人。
蕭子衿打量著葉青,不說話,葉青也按兵不動,拿起桌上的酒杯,細細看著,仿佛上面能長出一朵花來。
“葉姑娘好定力。”
“王爺過獎。”
葉青言簡意賅,似是不愿多說一個字。
四周又陷入安靜,半響,蕭子衿道:“葉姑娘就不想解釋一句,不怕我去向皇兄告發。”
“你不會的。”
葉青如此篤定,倒讓蕭子衿覺得自己像個賣弄的小丑。
蕭子衿攤牌:“你和顧北王府有什么關系?”
直接道出顧北王府,難道已經確認。
葉青注視著他:“王爺可還記得幼時曾在顧北王府習武?”
蕭子衿拿起酒壺,灌了一大口酒。
記得,當然記得。
三歲啟蒙時,父皇把他帶到顧北王府。
父皇說,要學武,跟著你顧伯伯最合適。
顧北王府里,有一個大他兩歲,性情飛揚的小姑娘,第一次見面,她就給她來了一個過肩摔。
之后練武的日子里,他一直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長到十歲時,他的個頭終于超過她了,可仇還沒報,她卻被她母親送去了北境,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事后,他得知,她揍了太后最疼愛的外甥,一個比她大了五歲的人,她打掉了那人兩顆門牙,顧家管不了才送到邊關。
她只留給他一句話,我小弟只有我能欺負,下次他們再敢說,你一樣打回去,打壞了,我回來給你撐腰。
他這才知道,打人是因為他。
小孩子的戲言,被他一直珍藏。
后來她只回來了一次,那時他已經十五歲,也早已不去顧北王府習武。
收到消息他第一時間跑去見了她。
她的樣子沒怎么變,就是比以前更好看了,但是他,卻已經高過她一個頭。
她驚奇地打量著他,興奮地問他是不是吃了什么靈丹,然后就直接招呼上了。
顧北王妃在一旁氣極丹敗壞,此番回來是給她相看人家的,卻不想越大越野。
過了上百招,她玩笑的神情,從驚訝變得慎重,兩人打得氣喘吁吁才停下。
事后,每天他都會上門找她打上一架。
再后來,顧家給她安排了一門親事,他心里正著急,卻聽說她又把人打了逃回北境了。
他暗自高興,以為自己還有機會,還有時間等他長大。
可不到一年,顧北王府謀逆,全門被殺,她也死在了北境。
而他,想去北境找她,剛跑出金陵,就被母妃派人逮了回來。
那時候他太小了,連一個人去北境的能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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