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老兵提供的地方，是一家烤肉店。

老兵說，當時他們幾人同在一個軍營，每次發了軍響或者上司有獎賞，他們就會去那家烤肉店。

他們之間，只要一提老地方，就會想到那。

那店子就在金陵城內。

紀宇用生命保護的東西，居然放在都城內。

兩人不知道紀宇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卻有預感事情一定不一般。

他們找到那家爐肉店，一個年輕的姑娘正在店里招呼著，動作麻利地擦著桌子。

“兩位這邊請，吃點什么？”

姑娘拿來一個茶壺，放下兩個空碗。

最普通的白瓷碗，樸素卻很干凈，白的發光的碗底還能印出兩人的臉。

“就照著旁邊那桌來一份吧。”蕭子衿指了指鄰座，然后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好的，您稍等。”

那姑娘拿著托盤走進后堂，葉青連忙跟了上去。

她故意放輕了腳步，直到那姑娘跟廚師說完菜單，回身才發現葉青。

“客官，有事嗎？”

那姑娘幾步走到葉青面前，擋住她的視線，不想她看到廚房內的情況。

她把葉青當成了來偷師的同行。

“我是紀宇的朋友，他讓我來這里。”葉青說道。

“我這里沒有叫紀宇的。”那姑娘說著就把葉青往外推。

她使勁，葉青紋絲不動，指著那個正低頭砍肉的人廚師說：“她好像認識。”

那人戴著帽子，有些駝背，聽到葉青的話，手中的刀停了一下，又繼續切她的菜。

那姑娘卻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珠一轉，道：“那你去外面等，我去問問我父親。”

“好。”葉青一口應下，掀開門簾走出去，卻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門后。

以她現在的功力，只靠聽，也能知道屋里那個廚師有沒有離開。

切菜的聲音是停了，但是除了那姑娘的腳步聲，再沒有其他。

篤，篤，篤

屋里傳出木棍敲擊地面的聲音。

接著，門簾被掀起，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拄著拐杖走出來。

葉青退后幾步，發現那個老者左腿褲腳是空的，隨著風一擺一擺，看得人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拄著拐杖，僅靠著一只腳行走，卻也沒讓人攙著，那姑娘在一旁也是想扶又不敢扶的樣子。

老者直接了當的問道：“你的信物呢？”

葉青把那塊腰牌拿出來，老者釋然地笑了。

“你們跟我來。”

兩人跟著老者來到后院。

“紀宇呢？”老者輕淡淡地問。

“他死了。”葉青低下頭。

老人的手抖了一下，他早就想到這個結果，只是心里還抱著一絲期望。

“尸骨葬在何處？”

“在金陵近郊，我們找到了他的未婚妻紀小嵐，才找到您這里的。”

“該去祭拜一下。”老者嘆了口氣，轉頭對著屋內說道：“你出來吧。”

房間門被打開，剛剛那個切菜的婦人走了出來。

“你們要找的，就是她了。”老者說完，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把地方留給他們三人。

“你是霍家的人？”葉青試探地問道。

婦人點頭：“我是霍家的廚娘。”

婦人名叫秀芳，五年前，霍起派人追殺她時，是紀宇救下了她，把她安頓在這里。

紀宇托店家照看，沒想到一照看就是五年。

紀宇說辦完事會找人來接她，讓她在這里等著，不要離開也不要輕舉妄動，一定要看到他的腰牌才能展現身份。

因為她手里有可以給霍起治罪的證據。

當年，霍起利用秀芳家人的性命，逼她把有毒的酒拿給霍都喝，并告訴她那只是會令人昏迷的藥物。

因為他不想讓霍都在當天出門。

她也確實聽到了兩人的爭吵，她以為事情沒有那么大，而且她唯一的孫子也在霍起手上，她只能遵從。

因為霍都年紀大了之后，嘴比較刁，在自己的院子里設了小廚房，不怎么吃外面的東西。

當時才叔管著院子里的內務，霍起下了不手，這才找上秀芳。

他引開才叔，讓秀芳趁機把酒拿進去。

當時霍都暈死的時候，只有她在旁邊侍候。

當看到霍都面色鐵青，嘴角有血流出時，她便預感不好。

她留了個心眼，沒有照計劃把剩下的酒倒到花壇里，而是用牛皮制的酒壺裝了起來，藏在了身上。

她趁機溜出府，可是沒過多久，就被霍起身邊的石頭追上了，還好在紀羽的幫助下，跳河得以保命。

當時的紀羽并不知道是秀芳把毒酒端給霍都的。

他將秀芳帶到烤肉店，然后偷偷跑回霍府，看到靈堂被圍的水泄不通，他去見義父最后一面，卻遭到霍起的毒手。

義父面色鐵青，明明是中毒的跡象，霍起對外宣稱霍都是得急病去的。

他逃出來，跑到店里質問秀芳。

秀芳跪在地上，全盤托出，只希望紀宇能去救她的家人，她愿意冒生命危險去公堂上指證霍起。

當時紀宇差點殺了她，那一劍刺在左手手臂，原本是朝著心臟去的。

紀宇趕到秀芳家里時，已經晚了一步，石頭在處理她家人的尸體，死狀竟和他義父一樣。

他一路跟蹤，發現石頭把秀芳家人的尸體和霍都院子里的其他下人埋在一起。

除了才叔。

紀宇這才意識到，他有可能已經孤立無援了。

他把埋尸的具體位置告訴秀芳，說要集結士兵，去找才叔，去京兆府狀告霍起弒父。

并且留下囑托，如果自己沒出現，不要離開，一定要等到拿著他那塊最古早的腰牌的人。

紀宇離開后，就再沒有出現。

秀芳曾經也想去埋尸的地方看看，但是她不敢，她也不想違背對紀宇的承諾。

所以，在這烤肉店一等就是五年。

店家是個老兵，之前得紀宇諸多照顧，對秀芳一直以朋友相待。

后來是秀芳自己覺得慚愧，主動到廚房幫忙的。

霍起肯定想不到，就在離他不到十里路的地方，埋著一個這樣大的隱患。

蕭子衿把廚娘和她手里的證據，親自送到了刑部吳敏的手中。

他們密談了一個下午，決定秘密調查，先把那些死者的尸體找出來，再找人證確認秀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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