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稱病許久的二殿下匡王終于現身常朝會,并且以自身德才不佳為由,上疏表意,推舉川王做太子。
川王回頭看著那個二哥。
素來莽直的人此刻看著,那么的冷冽而疏離。
韓來瞥眼,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不符合匡王往日爭強好勝的行事作風,一看便知是曹家人出的主意。
但不管怎么說,眼下事情還算順利。
曹家讓匡王這么多,多半也是為了自保,否則川王登基后,本就勢力不穩的他,更加寸步難行。
就算川王不想對這個二哥怎么樣,但尤氏之爭激烈,這是不能文過飾非的儲爭,闔城都知道。
有匡王和曹家帶頭沖鋒,圣人很快下詔。
《立川王為太子詔》
這詔書一下,并未在靖安城激起什么水花,在滿城的百姓看來,立川王為太子是板上釘釘的事,圣人手里除了外命婦所生的弘王,成年皇子就只有匡王和川王。
匡王和高穎之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必不可能。
而川王就不一樣了。
皇后所出皇嫡子,又得唐恒畢生教義,為人賢良明善,若這樣的人不能登基九五,只怕大趙國也氣數將盡了。
只是這詔書一下,前段時間川王為了尤氏長跪監斬臺一事,很快就被坊中的說書人編成了故事,說的是熱血沸騰,忠義滿滿。
坊間私自編排皇子是不允許的,但這算是給川王積名聲,那人也就由著他們去了。
現在就連滿街跑的娃娃都會喊上那句:愿為尤氏陳情。
遙監殿的上閣里,宋端接過婢女奉來的茶,瞧著那清茶又換成了素日的葷茶,不解的問道:“公子怎么又喝起葷茶來了,刁御醫不是說您這腳傷不要喝葷茶嗎?”
她說著,四處看了看:“是羅清逸沒有給您準備嗎?”
宋端起身,提著裙擺作勢要往出走。
“下臣去給公子換一杯茶來吧。”
“偶爾一兩杯無妨。”
韓來叫她坐下:“不必這么謹慎,再者說我這腳踝也快好了,你就別大驚小怪的了,羅清逸出去了。”別扭的輕咳了咳,“她成日跟個馬猴子一樣,我難得討些清閑。”
“若是都像你……”
韓來說到一半住了口,宋端平靜的等著,他卻咂嘴道:“說來也是,這羅清逸來上御司的時間也不短了,你怎么還沒教導好,就連最基本的安靜自持都做不到。”
“是下臣無用。”
宋端立刻說道:“只是羅清逸正是愛玩愛鬧的脾性。”
“她都多大了,當年你來上御司的時候也才十五歲,就比她穩重端莊的多。”韓來反駁道,“看來受教于何人是很重要的,這羅尚書明顯不會管教姑娘,只怕在家里也這樣視規矩為無物。”
“公子說的是。”
宋端淡笑道:“下臣師父青鳳對下臣的教導向來是……”
“青鳳也不是什么好老師。”
誰知道下一秒,韓來就話鋒一轉的說道:“你能有如今的模樣,都歸功于你自己就是個安定穩重的人,可見人生性如此,就算是被什么潑婦耳濡目染,也不會有樣學樣。”
宋端聞言一愣,扎著明亮的大眼睛。
潑婦?
什么潑婦?
是說自己的師父青鳳先生是潑婦嗎?
不過身為青鳳的弟子,維護師尊是必要的,更何況這壞壞都說到自己眼前了,便聽宋端冰冷的說道:“看來公子和下臣師父有不少誤會要解開啊。”
“什么誤會?”
韓來冷冷一哼:“你師父就是個……”
思忖著沒繼續說,他轉過身去,也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和青鳳第一次見面就非常不愉快。
青鳳自稱恭禮先生,卻是個言語極其粗鄙之人,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高深仙客,文人風騷的氣質,還用石磚搭圈,養了一群豬。
第一次的時候,他不小心打開了柵欄,叫那豬跑了出來,那豬還不是家主,是綁來的野豬,狂奔襲來之時,把一堆的腌菜缸也弄倒了,里面流出來的酸水熏得他險些暈過去。
那一次,青鳳損失了三壇子咸菜,和十七只豬。
導致那一個年都沒有過好。
也就是那一次后,青鳳和韓來就結下了不解之緣。
至于這段時間,自打宋端要致仕的消息被青鳳知道后,他和韓來通了十余封書信,青鳳在信中罵街,逼的韓來請教杜薄,然后那人回的更加粗鄙不堪,就連杜薄也難得直搖頭。
按照他的話來說,粗到這個份兒上,也是到頭了。
“罷了。”
韓來擺弄著手里的毛筆,他曾經收藏了一套上好的毛筆,用來寫字或者繪畫都極好,不過前幾日被川王借走了。
他不是個喜歡描丹青的人,突然說什么要給吳玹畫一幅丹青,而且問也不問就把那套筆給拿走了,還是岑越親手給拿的。
等韓來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氣的他給岑越狠狠訓斥一番,稱她上次被馬撞得腦子都不中用了,直把那人說的眼含熱淚,還是宋端回來說和才算罷了。
只是韓來知道,這套筆算是要不回來了。
不過一切jing明如杜薄一眼便看透,韓來根本不是因為那套筆生氣,而是川王把夫妻恩愛搬到了他眼前,讓這人眼紅心熱起來。
偏偏宋端不冷不熱,有了羅清逸就完全撒手不管,韓來又是一個自討苦吃,黃連在嘴里頭,說出的話也苦的很。
“郎君。”
門外有婢女說道:“將軍府上來人,說有人上門。”
宋端和韓來對視一眼,起身出去,對那婢女道:“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來傳的嗎?”
婢女點了點頭:“正是,聽說是文昌省的辛利,還有些雜的,奴也沒記住,總歸是不少,老夫人嫌煩,還都沒見呢。”
倒是徐氏的脾氣。
更何況川王要封太子,韓來作為他的摯友,自然是炙手可熱,那些人登門來拜,也是為了謀求出路。
“怎么回事?”
韓來出現在身后。
宋端盡數告知,本以為韓來會讓她回去府上打點走就算了,誰知道他伸了個攔腰,有些松泛的說道:“既如此,今日也沒什么事,你和我就先回去吧,這里就交給杜薄。”
杜薄剛從殿外優哉游哉的進來,聞聽此言,立刻不快道:“出了什么事就把這里交給我,你們兩個想回府上躲清閑,沒門兒。”
“不過是些想要投誠的門客罷了,我回府上打發了就是。”
韓來冷冰冰的說道:“我把整個遙監殿都交給你,你不高興?”
“你真以為我腦中有疾啊?”
杜薄才不信呢,索性把折扇一合:“我跟你回去,岑越不是在這兒呢嗎,有他和程聽在就夠了。”
韓來橫眼,先行出去。
杜薄嘖了下嘴,不就是破壞了他和宋端的二人馬車世界嗎?
至于這么恨自己嗎?
果不其然,韓來看著對面并坐的兩人,恨字都寫在了臉上。
那陰沉的臉,陰鷙的眼。
和時不時動一動的薄薄嘴唇。
搖晃的馬車里,杜薄被這人看得實在是瘆得慌,再次甩開折扇擋在臉前,往后靠了靠,不自然的咳嗽了兩聲。
只是馬車一慌,杜薄不差,一下子栽到宋端的肩膀上,那人眼疾手快的用掌心墊住,關切的問道:“您沒事吧杜大夫?”
杜薄只覺得一股極熱的感覺燒灼著扇子,似乎下一秒就能燒穿扇面把自己給穿個洞出來,忙搖了搖頭:“無妨無妨。”
宋端點頭,目視前方。
韓來像是惡虎。
宋端有些懵。
“你。”
韓來語氣極其嚴重且命令的說道:“過來坐。”
宋端還想拒絕,但是杜薄在私下不停的推搡著她,這才起身過去韓來身側坐下,這一坐到杜薄對面,正好瞧見那人的折扇。
“于飛之樂?”
宋端有些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倒是夫妻和睦的好話,只是這字寫的實在是太……龍飛鳳舞了些,大夫還貼身帶著,看來和這贈禮之人情誼不淺呢。”
韓來似笑非笑一聲。
“是……我夫人送我的。”
杜薄說著,把扇子合上,在手里來回摩挲著:“是我們兩個當年訂婚之后,她送給我的。”
說到送給我的時候,杜薄很明顯的有些虛心。
如果準確來說,是羅衣用這扇子打飛上門的他的,只是后來被杜薄撿起來,才發現扇子上面還有羅衣寫的字,應該是羅老爺子和羅衣娘親讓的,弄一定情之物和杜薄相贈。
只是羅衣字跡歪歪扭扭像是蟲子爬,不知道寫了多少個,他撿到的這個也只是其中之一。
“羅衣的字居然這么丑嗎?”
韓來抱臂,倒是坐的踏實:“我用腳寫的都比這個好。”
杜薄一聽這話不快了,把扇子掛回腰間:“郎君你最厲害,等下必定要用腳給我寫一個扇面,等我拿回去和夫人好好炫耀一番。”
宋端捂嘴偷笑,低下頭去。
誰知道韓來大言不慚的說道:“可是我的腳受傷了,你再等等吧。”
這人有時候真的可能被另一個人氣死,杜薄用手錘了錘胸口,若不是多年交手經驗十足,還真容易心癥發作。
韓千年,你給我等著。
不多時回了將軍府,蘇合迎出來,幾人進去會客堂,那里果然等候了四五個人,為首的便是辛利,也都是幾個文散官兒。
“郎君。”
辛利帶頭行禮,幾個人也都陪笑著拱手。
韓來拿捏著居高臨下的姿態,淡淡道:“客氣了,諸位請坐。”吩咐蘇合上茶,又道,“不知幾位今日來訪,所為何事啊?”
那些人看了一眼辛利,后者狡獪的眼珠一轉,這才道:“郎君這話就錯了,也沒什么事,只是微臣也曾是唐院首的學生,這次的事情多虧了郎君奔波,才能留下尤氏夫人的性命,所以這次是特地過來拜謝的,至于他們幾個,也是感動郎君仁義,所以慕名而來。”
宋端在旁瞧著,心頭冷凝。
既然提到了這事,那辛利明顯就是過來邀功的,至于其他人,不過如韓來若說,投誠門客,想求一終身富貴罷了。
“慕名而來?”
杜薄話里有話的說道:“我還以為他韓千年的名號在這靖安城早就人盡皆知了,還需要慕名嗎?況且他和二殿下關系極好,也是朝野皆知的事,為尤氏夫人出力,更是情理之中吧。”
還好有杜薄在這兒,很多話就由他代勞。
宋端淡笑,把這人帶回來倒是正確的了。
“恕我直言,諸位今日過來,不過是為了討一太子宮臣的位置罷了。”杜薄索性說開道,“不過我也丑話說到前頭了,三殿下不吃挾恩以報這一套,更何況尤氏夫人的事,多半都是殿下自己冒死上柬搏圣人心意,咱們做的這些,只是杯水車薪。”
這話明顯是說給辛利聽的,那人最是會看眼色的,今日來也是碰一碰運氣,一聽杜薄這么說,立刻學乖住了口。
倒是剩下的幾人不死心,其中一個胡子和頭發全白的老者,臉上笑靨如花,對著狐假虎威的杜薄說道:“瞧大夫這話說的,我們哪里有本事去威脅三殿下,不過是想討個好罷了。”
“是了是了。”
另有一人說道:“微臣家里有一嫡出小女兒,正當妙齡,若是郎君不嫌棄的話,可送進府上做一小妾侍奉。”
聞聽此言,韓來抬起頭,宋端更是微微蹙眉,終于語氣冷淡的開口說道:“嫡出女兒作妾?”
那人忙不迭的點頭,還以為宋端這樣問是有意了。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宋端語氣怪異的說道:“沒想到這天底下,還真有親爹為了自己仕途而將自己女兒奉獻出去的,還這樣的輕描淡寫。”
或許是宋端把這話說的太直白了,出言的人愣了一愣,都知道宋端是韓來左膀右臂,立刻討好道:“微臣還有一嫡出兒子,過了五月份就正好十八歲了,才情頗高,也風趣幽默,女史若是不介意的話……”
說著,試探性的看向宋端。
宋端整個人有些迷糊,這是什么意思,是要把自己剛滿十八歲的兒子送給自己做面首嗎?
這人還舍得,女兒便罷,連家中獨子也豁的出去。
“你是把我當曹琦了是嗎?”
宋端的語氣已經很不善了。
那人察覺,不安的低下頭去,和周遭的幾人偷瞥幾眼,也是悔不當初自己的失言,把宋端得罪了,這人其余人還怎么開口啊。
只是瞧見這一幕,韓來突然笑了一下。
剛才要奉獻兒女的那人見韓來笑了,以為這事有門,也不去看宋端了,而是直接對著韓來說道:“郎君……郎君若是不棄,微臣女兒最會唱曲兒了,人也算標志,不如先送進府上伺候,郎君若是覺得還不錯再留下也就是了。”
這一下,韓來臉上的笑戛然而止。
杜薄在旁哈哈的笑出聲來。
辛利眼中譏諷。
這人還真是蠢到家了。
“公子。”
小篆突然過來,欲言又止。
韓來見狀,讓杜薄和宋端作陪,起身離開會客堂。
“怎么回事?”
韓來一邊往出走一邊問道。
“又來人了。”
小篆半路把他叫出來,只怕來人名頭也不小,果不其然,進了長鯨居的花廳,背對著他的那人,正是戶部尚書季青云。
韓來的警惕性一下就高了起來。
季青云是個最會攪混水的,也從來不和兩位皇子扯上關系,怎么突然來這里了,這人的分量,可是會客廳那幾人加起來都比不了的。
“季尚書。”韓來開口,“稀客。”
韓來并不打算和季青云寒暄,遂選擇了單刀直入。
季青云沒有轉身額,而是側著臉,打量著花廳中的布置:“還以為郎君會客,沒有時間見本官了呢。”
“季尚書說笑了,那幾個不過是雜兵,不值得我費神。”
“郎君這么說,可是抬舉我了。”
“尚書自謙。”
韓來平靜的看著他:“尚書今日來我這兒,想必和會客廳里的那幾位的目的……沒什么區別吧。”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我不喜歡揣測人。”
“不算揣測。”
季青云說著,終于不緊不慢的轉過身來,笑呵呵的說道:“郎君猜測不錯,本官今日來的目的,也是良禽擇佳木罷了。”
良禽?
這是在給自己臉上貼金嗎?
韓來伸手,和季青云一起坐下,他打量著季青云,從這人的臉上看不出絲毫他意,果然是做官坐久了,這面具也牢固了。
“您是一部尚書,您若有意,川王喜不自勝。”
韓來則道:“根本不必托我之口。”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季青云說道:“不能僭越,我們永遠站在龍臺之外,就算郎君和三殿下關系再如何親昵,也要守著這三分規矩做事,這才是永遠不會出錯的為臣之道。”
韓來垂下眼眸,語氣多有薄慍:“多謝尚書提點。”
季青云怎會聽不出韓來的情緒,卻還是道:“郎君冰雪聰明,這些事情不提點想必也是了然于心,否則這么多年,郎君和三殿下能維持著這般關系。”笑了笑,“是我多此一舉了。”
季青云這話說的難聽。
自己和元白是知己,卻歸咎于自己拿捏設計。
韓來深呼一口氣,隱忍著自己的不快,又道:“有些東西,只希望尚書不要以己度人,覺得天下烏鴉一般黑。”
韓來有時候覺得,季青云這樣的墻頭草,倒是比張炳文那些人還要可惡。
季青云對視著他滿含不忿的眼,呵呵笑著轉過頭去。
“郎君和三殿下年歲都還小。”
韓來攥拳,是說自己嫩嗎?
“若尚書是來故意冒犯的。”他道,“您已經做的很好了。”
說來奇怪,季青云不是這樣口無遮攔的脾氣。
韓來瞥眼:“您有話不妨直說。”
“還有什么好直說的。”季青云似乎很有把握,“只不過是和辛利他們一樣,想為三殿下分憂解難罷了。”頓了頓,意有所指,“就像我兒子林安,帶著四學的學生,去西坊陳情一樣。”
這便是杜薄剛才口中的挾恩以報了。
韓來攥著的拳頭松開,季青云這么一說,他倒是釋懷了,臉上的表情也松泛了許多,平靜的看著他,語氣和善。
“我想……季尚書是想說,從寶封買回祈月兄妹的事情吧。”
驢唇不對馬嘴的話。
季青云赫然僵直。
韓來淡笑著說道:“季尚書以為狡兔三窟,殊不知早就被人做了標記。”又恢復冷凝的樣子,“您把事情栽到曹琦頭上,宋端去對峙,曹琦未免狗急跳墻,也說出您的名字來,原來是……”
“曹琦。”
季青云念著這兩個字,態度縹緲。
韓來斜睨著他,也總算是在這笑面虎的神色里看到些別的,季青云想不到自己會知道祈月身份的事,也想不到自己會明說。
這件事情一出,季林安陳情的事也算不得什么了。
這人囂張而來,必定灰溜溜而去。
“我知道,尚書當初是為了追繳國庫的欠款,才不得以和曹家父女聯手做扣的,只是這一扣。”韓來語氣鋒利,“可是把唐家那個兒子給扣的好慘啊,也直接害了唐院首不是嗎?”
“或者我也可以這么說。”
韓來的眼神像是冬日的冷箭,將信誓旦旦而來的季青云戳了個遍體鱗傷,一絲好肉都不留。
“若不是季尚書這好計謀,曹家也不會就此順水推舟,編排了這樣大的一個陷阱來,從祈月到唐治,再到那封私藏的反詩,現在看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尚書您那。”
韓來聲音幽幽,比這五月的春風風還要迷人三分。
只是這份溫柔里,摻雜著得逞和不屑。
“既如此,尚書還有何臉面來這里求三殿下垂憐呢?”
韓來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化在季青云的耳朵里。
那人坐在一旁,目視前方,不為所動。
季青云到底為官數十載,什么樣的場面都能鎮得住,韓來對于他來說不過是個半大小子,太青澀稚嫩。
能在自己面前這樣耀武揚威,不過是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但說來說去也是個沒有實質性證據的把柄。
沒有證據。
祈月兄妹的事就算不得數。
只是沒想到,自己當時安排好了,若是有人要查祈月兄妹的身世的話,是一定會查到曹琦的身上。
這一切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就是沒想到宋端會去當面質問。
曹琦這樣輕而易舉的交代出自己,也說明事情敗露,曹家那邊也容不下自己了。
失策啊。
季青云終于是深深呼了口氣,起身道:“既然這樣,郎君也只當本官今日沒來過便罷了吧。”
“想必只要尚書自己不說,就沒人會知道了。”
韓來斜睨著他。
季青云聽得出來,這話問的大有深意。
是在問自己有沒有在外以川王黨羽自稱了。
“郎君放心,那便無人知曉了。”
季青云拱手道。
他說完,轉身要走,韓來突然叫住他。
季青云轉頭。
韓來站在門檻內,白衣勝雪。
“尚書今日有兩錯,一是挾恩以報,卻不想著自己才是這一切禍端的根本源頭,至于這二錯。”
季青云饒有興致的看著他:“郎君直說無妨。”
“我和元白情誼深摯,榮辱與共。”
韓來道。
季青云眼底一閃jing光,又露出那副不屑的冷笑,這在韓來的意料之中,心性涼薄利益為先之人,怎會相信這世間有真情意在呢。
“雖然尚書您當日犯下大錯,但元白的意思是……季林安替尤氏陳情有功,所以兩相權衡,功過相抵,就不再追究了。”
韓來說著,又補充了一句。
“只是季青云,你千萬別落在我的手上。”
前一句話還是平靜的語氣,后一句便如同卷來的冷風,季青云明顯的感受到一股殺意撲面,皺了皺眉頭。
到底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冷哼一聲。
季青云闊步離開。
韓來面無表情。
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不用為自己曾經做下的惡事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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