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內監的聲音又尖又細,像是跟針一樣刺進每個人的耳朵,張炳文率先回頭,看著那個蒼老的人手持拂塵,一副鎮定自持的樣子。
他心里有些不安。
圣人不上朝,卻單獨會見韓來。
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這是什么意思?
張炳文想著,回頭看了一眼曹燮,那人目視前方,無動于衷。
似乎出了什么事情,都不會撼動曹燮分毫。
但曹燮如此,不代表張炳文也可以鎮定自如,倘若韓來在圣人面前說了些什么,動搖了那人的心思,還不叫他們知道。
處事中,最怕被蒙在鼓里。
再看匡王,那人還緊緊的盯著死去的吳玹。
他不知道,匡王的心里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
為什么。
有人愿意為了老三去死。
吳玹這一撞,把他的心撞得七零八落,碎成齏粉。
而左內監看著遙望著自己,眼中也有些疑慮的韓來,說了一句請吧。
韓來至此,回頭看了一眼還抱著吳玹的宋端,這才撩衣快步進去建武宮的正殿里,身后的門轟隆一聲合上,殿內突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韓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漆黑的建武宮。
圣人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
韓來見狀,立刻跪地道:“微臣給陛下請安。”
“起來吧。”
圣人淡淡道。
那聲音似乎是貼著地磚襲來的,偷溜進韓來的袖口,纏繞在他的四肢百骸上,又像是帶了尖刺,將那嬌嫩的皮肉勾的血流成河。
“謝陛下。”
韓來的聲音不卑不亢,拂袖起身。
整整三日,他終于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圣人,可是這一刻他卻沒有著急訴說心中的苦楚和冤屈,因為韓來清楚,圣人必定是看了自己呈上的奏折。
如今說多錯多。
只是他沒有開口,龍椅上的圣人幽幽開口道:“千年,你連上十數道折子給朕,想必是有很多話要說,如今朕給你開口的機會,你怎么不說了。”
韓來聞言,如實答道:“微臣心中所言,都在那奏折之上。”
“朕,沒有看那奏折。”
圣人突然道。
韓來猛地抬頭,只是視線內昏沉一片,看不清圣人的表情。
沒看?
這是何意。
是在誆騙自己吧。
“陛下。”
韓來不能爭辯,只是陳情道:“三殿下的過身事出蹊蹺,況且身死過后張炳文立刻來橫踩一腳,陛下就不覺得奇怪嗎?”
“什么奇怪?”
圣人反問。
韓來咬了咬牙,心里的冷意也逐漸凝聚,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圣人這是要摒棄川王,擁立匡王了。
可是正如他昨晚和宋端說的那些,他現在要做的,不僅僅是給川王申訴,更要緊的是保全他身后的黨羽,不叫他們受累于曹家的施威下。
“三殿下的身體素來康健,怎么會無端暴斃,這是其一。”韓來徐徐的說道,“其二,陛下怕是不知道,三殿下過身的當晚,微臣同他一起去了善緣寺的祈福堂,那堂中供奉的青玉觀音有異。”
“何異?”
“觀音玉損。”
韓來說道:“觀音像所用的玉石那極北的青玉,一向是最堅硬的,素有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一說,怎么會輕易有損,除非有人故意為之,而后為了不耽誤第二日的冊禮,殿下叫微臣取來自己家的那尊調換,誰能想到,等微臣趕回善緣寺的時候,殿下就……已經出事了。”
說到這里,韓來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川王最后的模樣,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腦袋有些刺痛,還有些嗡鳴的聲音。
“陛下……”
韓來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訴說道:“退一萬步講,就算川王當真是突發頑疾暴斃過身,那寺中的住持和那個叫寶來的小僧又為何遭人偷襲,分明是他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險些被人滅口。”
他說完,呆呆的看著圣人。
那人一言不發。
韓來突然覺得有些筋疲力盡,可即便知道說出來都是徒勞,他的心里還是有著最后的希冀,噗通一聲再次跪了下來,說道:“陛下!微臣自小和三殿下一同長大,您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的品性才學……您是知道的,太子之位舍他其誰,可是……可是……他卻死在冊禮的前一夜,是有人狗急跳墻,是曹……”
“千年啊。”
圣人突然有些語重心長的開口,不叫他繼續說下去。
韓來只得住口。
圣人則繼續道:“身為人臣,侍奉君主鞠躬盡瘁是常理,你這樣為老三辯白朕不甚欣慰。”
韓來聽到這話,眼睛微微發亮,呼吸也稍微急促了些。
是有望嗎?
“可是。”
圣人用短短的兩個字謀殺了他的希望。
“誰又能說得準,朕百年之后,這萬里江山就一定會交給老三呢?”他道,“朕只是封了他做太子,太子可立,也可廢。”
圣人揮手,左內監將一物呈給韓來,是張炳文搜出來的密信。
韓來接過,打開來看著,殿中昏暗,他不得不湊得很近,瞧著那信上的每一個字的運筆藏鋒,的確都是川王的親筆。
就連那過從親密的語句,也是。
韓來的瞳孔微顫,他不相信這是川王寫的,抬起頭來,往前膝行兩步:“陛下,不會,就算其余的信都是元白寫的,這兩封絕對不會,元白不是這樣的人,陛下!微臣和他自幼……”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圣人說道:“就連朕從前也不曾想過,朕的這個三兒子,對朕居然有這許多不滿。”
韓來知道他說的是上次因尤氏夫人之事,匡王的急切之言,遂道:“陛下誤會了,元白對您只有敬畏之心。”
“敬畏?”
圣人冷笑:“可是他言之鑿鑿的指摘朕的時候,朕怎么看不到絲毫的敬畏,只看得到身為兒子,對老子暴行的不滿。”
他這樣若即若離,不屑一顧的態度,讓韓來的怒火像是溪流一般聚集起來,更因為圣人滿口搪塞,不愿為川王伸冤而憎恨非常。
“陛下。”韓來低低道,“可是那些話,不都是您逼得他嗎?”
此言一出,始終瞇著眼睛的左內監猛地一顫,眼睛瞪大,轉頭看著韓來,這人是被川王的死刺激的失心瘋了嗎?
“韓千年,你好大的膽子。”
果不其然,圣人的口氣也沉重了起來。
韓來捏著那信,緩緩的站起身來,這一刻他和圣人對視,正如同當日為尤氏分辨的川王一般,拋去恐懼,置之死地而后生。
“匡王不配做太子,您這樣逃避維護,九泉下的元白如何安息,他被自己的親手足害死,就在臨死前,還同微臣說,怕做不好來日之主,叫陛下您的百年功績盡數糟踐,可您呢?卻還是要維護趙元洲那個蠢貨!”
韓來憤怒的喊了出來。
左內監握著拂塵,手心里全是汗水。
龍椅上的圣人久久未言。
“將趙國交給匡王,便是交給了曹家。”
韓來終于說出這句話。
左內監以為圣人會龍威震怒,誰知道這人只是說道:“韓千年,你不是趙元白的屬臣,你記住,你是這趙國的臣子,你終身要侍奉的,是這龍椅之上的人,冕鎏戴在誰的頭上,誰才是你的君。”
左內監看向韓來。
圣人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這也是韓來最后的臺階。
誰知那人冷屑一笑,堅毅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微臣韓來,此生侍奉之主,唯川王趙元白一人耳。”
這樣的話,讓左內監有一瞬的動容,身上的恐懼也褪去,只剩下對韓來的敬佩和對這兩人友誼的感慨。
只是韓來說完這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到底還是做錯了。
“韓千年啊韓千年。”圣人氣極反笑,“你這脾氣,當真是和你父親從前一模一樣,韓綏……罷了。”
圣人似乎并不想回憶什么,于是道:“既如此,朕就成全你。”
左內監有些不忍:“陛下。”
“鸞臺的事情,就先交給底下人去做吧,朕看你是累了。”圣人道,“就先歇一歇吧。”
這是要奪自己的實權。
韓來明白。
圣人是在給匡王鋪路,也是讓韓家給曹家讓路。
“回去吧。”
圣人平靜的說道。
韓來無言,將地上的信全都撿起來放進袖中,轉身離開。
那建武宮的殿門緩緩打開,一道刺眼的光從縫隙中投射進來,韓來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睛,隨后抬起腳,拖著千萬斤的力氣,走了出去。
建武宮里沒有光了。
這靖安城里,也再無公道可言。
“左世。”
圣人又道。
那老內監忙應。
圣人摩挲著龍椅的扶手,冰冷刺骨,說道:“傳朕口諭,安川并脂興的兩道駐兵總督徐宰,即刻回京。”
徐宰是韓來的舅舅。
左內監了然,應聲道:“是。”
出了建武宮,面前的廣場上空無一人,唯獨剩下宋端。
“公子。”
那人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韓來渾身的力氣都散盡了,而看著他的神色,宋端也垂下眼眸。
“吳玹呢?”韓來問道。
“杜大夫他們已經帶下去安頓了。”
韓來點了點頭。
“吳夫人……”
宋端心酸的別過頭去。
韓來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道:“先回府吧,我有話和你說。”
宋端端詳著他,疲憊的頷首。
青鳳早就在府里等著了,看著回來懷閣更衣的宋端,在身后問道:“那臭小子怎么樣了?”
宋端脫下外衫,由蘇合伺候著更換常服,臉色謹慎:“公子被奪了實權,鸞臺現在已經不歸他管了,百官的奏折以后不會再經他手了。”
青鳳也有些詫異,皺眉道:“這臭小子到底在御前和圣人說了些什么。”
“公子和川王手足情深。”
宋端這么說,也是便向的回答了。
“這個臭小子,都什么時候了,學不會虛與委蛇,非要去強辯黑白。”
青鳳頗有些責備的意味。
“公子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宋端將最后的腰帶系好,抬頭看著青鳳,正色的解釋道:“不會屈服于這世間不公之事,便是刀山火海,也定是雖九死其猶未悔,這也是徒兒想要一直留在他身邊的原因,人若不能秉公理于心,而隨波逐流的話,枉為人臣。”
宋端這一席話,倒是讓身邊的蘇合感慨萬千。
青鳳也沒想到,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而是意味深長道:“隨心而行,在我看來這想要隨心的不是韓來,而是你宋端午吧。”
宋端被說中心事,也不想和師父爭辯,便沒有言語。
“罷了。”
青鳳道:“這臭小子的脾氣秉性,當真是和韓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姑娘。”
素問從外面進來,說道:“公子讓您去長鯨居一趟。”
宋端看了眼青鳳,轉身去了長鯨居,堂屋里,韓來也換了常服坐著,瞧見推門進來的宋端,淡淡道:“行禮都收拾好了嗎?”
宋端一愣,心中微懸:“公子何意?”
“已經三個月了。”韓來道,“我準備將辭呈交給上御司,叫他們準許你致仕了,你可以和青鳳先生回太丘了。”
宋端沒想到,這前些日子還言辭激烈,不愿放自己離開的人,突然轉變了性子,是怕這件事情牽連到自己嗎?
可是她轉念又是一驚。
都三個月了嗎?
狐貍玉佩的事情沒有發作。
川王茲事體大,讓她把身世能否暴露之事都忘在了腦后。
本以為不會重復上一輩子的禍事,卻不曾想,竟然是一難接著一難。
“公子,眼下事情焦灼,下臣不能……”
宋端還未說完,韓來就搶白道:“當初說好了的,你宋端何時成了胡攪蠻纏之人,你自己說過的話,勢必要做到才行,這些年我就是這么教你的?”
“可是你當初抱著我,讓我別離開你,我也答應了。”
韓來本以為自己的激將法會管用,誰知道宋端根本不上套不說,還換了對彼此的稱呼,語氣冷靜的反問出來,他愣了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韓來,你若是想以如此拙劣的方式保護我,那大可不必。”宋端清亮的眼睛一下不眨的盯著無地自容的韓來,“若論起人前唱戲,我不知要比你強上多少倍,我不會走,更不會在這個時候走。”
“宋端。”
韓來有些無奈的說道:“別這樣,你先回去太丘,我會去找你。”
“兩情相悅為什么要分開。”
宋端直截了當道。
韓來猛然怔住,抬眼對視著她。
“你不是屬意我嗎?”宋端干脆道,“韓來,我也屬意你,我寧可在刀山火海上和你在一起,也不愿意山水相隔的來信平安,彼此傾心就不要分開。”
宋端的這一行話,說的堅定,不容韓來反駁。
而這誠心的態度,和突如其來的坦白,更讓韓來措手不及。
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緩緩往前。
宋端也沒有躲。
“可是。”
韓來伸手扶住宋端的肩膀,漆黑的眼眸緩緩化開,就像是融在水中的墨,蔓延著,無有盡頭,只蕩漾著激動和復雜,還有隨著紅意浮出的歡喜。
“若有萬劫不復的那一天……”
“若萬劫不復。”
宋端的心臟也隨著說出來的話劇烈跳動。
她直白道:“我也會陪著你。”
就像吳玹陪著川王一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端午,你何苦這樣。”
韓來道。
宋端記得,前世斬行的那天,韓來被架在刀下的那時候,看著自己,眼底沒有絲毫的怪罪和憤怒,有的只有無盡的憐惜和不舍。
這一世,她一定要保護好韓來。
這世間太多道理都寫在了書本上,唯獨一個情字,是耗盡天下筆墨,都寫不出的萬分之一的。
“太傻了。”
韓來將宋端摟在懷里,他將臉埋進那人的發間,淚水細細流出,宋端也伸手摟住他的腰身,輕輕道:“韓來,我陪著你。”
而韓來的力道加緊,顧不得別的,只說出自己的內心深處的表達。
“端午,別離開我,我想與你日日得見。”
“都見了九年了。”
“那就先再許我九年。”
出了長鯨居后,宋端的耳朵才燒紅起來,想起放在自己在韓來面前的言之鑿鑿,將情愛說的那樣坦然,真是厚臉皮。
比杜薄還厚臉皮。
進了懷閣后,素問忙迎過來,為難道:“姑娘,青鳳先生……”
宋端大抵猜到了些,快步進去堂屋,瞧見坐在那里的青鳳,他的旁邊擺著打包好的行囊,見到這丫頭,似笑非笑的說道:“當真不和我走?”
宋端倒吸一口氣,隨后緩緩吐出來,點了下頭。
“罷了。”
青鳳故意悵然道:“女大不中留啊,看來我這張老臉,還是趕不上韓綏生的那個好兒子,細皮嫩肉的,叫你花了眼睛,迷了心智。”
“師父。”
宋端有些慍怒。
“你知道徒兒不是那樣的人。”她解釋道。
青鳳當然知道,不過是故意逗弄這丫頭罷了,他伸手拽了拽那行禮,目光深遠,思緒回到半年前,淡淡道:“那小兔崽子,我實在是不喜歡,可是瞧著他為了匡王奔走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他爹死的時候了。”
宋端微微皺眉。
“韓綏那個老不死的。”青鳳失意的笑了笑,“從前在我面前舞刀弄槍的那么起勁兒,說我成日不習武,肯定活不長久,可誰知道,我現在活得好好的,他卻去喝閻王賞的茶了,你說,這上哪兒說理去。”
“只是啊。”
青鳳眼底也微微泛紅:“韓綏一死,我也覺得這世道沒什么趣兒了,人這一輩子若總是對牛彈琴,自然會對知己惺惺相惜。”啐了一口,“這該死的韓綏,早知道這樣,就該把他趕出去,或者放豬拱死他,做什么朋友,可笑。”
“公子和三殿下,必定是如此了。”宋端感慨道。
“是啊。”
青鳳拍了拍腿:“臭小子倒是個有情有義的,這一點我高看他。”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雖然脾氣臭了一些,但這樣的品性,你跟著他,我放心。”
宋端有些不安,往前兩步:“師父,你這就要走?”
“當然。”
青鳳說道:“那制作狐貍佩的玉佩匠還沒有找到,我得再去打聽打聽,希望老天保佑,這人早就死透了。”又看無可奈何的宋端,伸手指了指,“我真是欠了你爹的,又欠了韓綏的,現在又欠了你的,也不知道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被你們給牽連上,勞累一生。”
宋端癟了癟嘴,有些淚目。
“行了,可別再我面前掉金疙瘩。”
青鳳道:“從前習武一身的傷都不曾哭,怎么來了這靖安城后,三天兩日的沒出息,是跟韓來那個小兔崽子學的吧。”
宋端被逗笑,偷偷抹了眼淚:“師父,您說什么呢。”
“罷了罷了。”
青鳳拿起行禮,倒也不沉:“這南方的氣候和吃食我都不慣,況且你也不跟我回去,我也就不在這里多留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已經不想再操心了。”
宋端道:“師父放心,徒兒會照顧好自己的。”
青鳳微微頷首,一步一步的往出走,聲音離老遠的傳來:“端午啊,你既然要隨心而行,師父就由著你了,畢竟這人活一世,活得就是一個心,否則就算是再活一輩子,又有什么意義呢。”
宋端聞言,呆愣在原地。
等她反應過來,青鳳已經離開了。
師父是知道自己重生的事情嗎?
她應該問問的。
可是青鳳那樣的人,晦測高深,有些事情不明白,要比明白了好很多。
亦或者,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他方才口中的隨心而行,宋端是勢必要做到的。
重來一世最大的心愿便是護韓來安好,若此刻離開,豈非本末倒置。
更何況,今日證心。
她要和韓來共進退。
還好狐貍佩的事情沒有牽扯進來,宋端疲倦的坐了下來,她伸手捂著酸澀的眼睛,已經好幾日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姑娘。”
素問走進來,說道:“青鳳先生已經送出去了。”
宋端點了點頭。
素問關切道:“膳堂已經備好了午膳,姑娘要用嗎?”
宋端長呼了一口氣,起身道:“不了。”
“可是姑娘您已經好幾日沒有正經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身子會扛不住了。”素問說道,“就算是為了郎君,您也吃一些吧。”
“無妨。”
宋端往出走道:“我還要去川王府。”
還要處理吳玹的后事。
她邁出門檻,有清風拂面。
此一行崇山峻嶺,千里迢迢,她不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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