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遲耿耿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麻布衣服出現在機械廠廠委辦公室,辦公室的人齊刷刷的看過去,那丫頭是誰啊。
“各位領導好,我是結構車間車間主任遲志貴的大閨女,過來給他辦理退休手續。
我爸和我媽退了休就去我家養老,呵呵。”遲耿耿憨厚的笑容中透著一絲傻氣。
在座者面面相覷,遲志貴才四十就退休?鬧呢!
干事席芳萍走進來看到遲耿耿愣了一下,“這不是夏金花大閨女嗎,你來這里干啥?”
“我來給我爸媽辦退休,他們好去我家養老。”遲耿耿無意識的搓衣服下擺,雙腿止不住的顫抖。
席芳萍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四十歲養什么老。
遲耿耿看到她眼中的質疑,連忙拍著胸口表態。
“席干事,你別看我瘦小,我的力氣大著呢,從小跟著爺爺學做菜練出來的。
我爺爺在我十三歲那年過世,我媽說家里快揭不開鍋了讓我別讀書回去幫襯家里,家里有我妹妹讀書就行了。
我想想也對,我讀妹妹讀都一樣,反正都是自己人。
我媽出去接席面讓我做,掙來的錢她幫我保管,悄悄告訴你我掙了好幾萬呢。
現在我的廚藝比以前廚藝更好,養我爸媽絕對沒問題。
爸媽生養我一場不容易,他們年紀大了我得孝順他們,還請你們行個方便。”
席芳萍嘴角一抽,這是個傻子吧。
夏金花刻薄遲耿耿,嬌慣遲珍珍,這事兒她們那條胡同的人都知道。
誰不背后諷刺心偏到腳后跟去了,只有這個傻丫頭不懂。
其他人眉頭緊皺,一臉嚴肅。
遲耿耿感覺不好,眼底浮上了一層霧氣。
“我真的能養活我父母,我這幾年還把幾個孩子養得白白胖胖的,供養父母比養孩子容易多了。
以后我會少吃飯,盡著父母,讓他們安享晚年。
我爸媽在廠里買的房子就,就退了吧,他們住在我家里,平房出入方便。
他們年紀大了腿腳不好,爬不了樓。
買房子的錢留著給他們改善伙食,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手里有錢就不慌。”
話音未落,隔壁房間傳來杯子碰擊桌子的聲音,“席干事進來,還有那個丫頭。”
廠長來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她都不知道,席芳萍拍拍胸口,連忙往隔壁辦公室走。
遲耿耿低著頭,揉著衣服下擺跟上。
進去后站在席芳萍后面看了廠長一眼忙低下頭像受驚的兔子。
廠長有些心疼,他孫女也這么大,還天天在她媽懷里撒嬌呢……
他清了清嗓子,叮囑自己小聲點兒別嚇著孩子,“丫頭你別怕,跟我說說養老是咋回事兒?”
“領導,是這樣的。”遲耿耿低著頭磕磕絆絆的解釋。
“前段時間我想離婚,我媽不同意,還說要跟我斷絕關系,
我也知道離婚不好,可我實在過不下去了呀。
那天我夢見爺爺,跟他說了這事兒,爺爺主張我離。
我就離了,我媽跑幾條胡同來打我,我不怪他們,這事兒是我不對。”
遲耿耿狀似無意的撩了一下袖子,下面的淤青泛著紫紅一看就是被打的。
廠長火冒三丈,自己的親閨女也下得去手。
遲耿耿搖搖頭,“我真的不怪他們,是我自己沒用過不好日子留不住男人的心。
他們恨鐵不成鋼。
這幾天他們想通了,傳話讓我養老把我高興壞了。
家里條件不好我就想著把買樓的錢拿回去,我怎樣都無所謂,不能讓我父母跟著我吃糠咽菜。
有他們幫我看著點兒孩子,我就能出去接席面掙錢生活就不愁了。”
席芳萍目光閃爍了幾下,“廠長,遲耿耿媽夏金花娘家就在我家那條胡同,遲耿耿是我看著長大的。
我證明那孩子確實很孝順,做席面掙來的錢都是夏金花保管的,她手里只有為數不多的生活費。
原本夏金花說遲耿耿結婚就還她,現在看來……”席芳萍在遲耿耿身上掃了一圈兒。
“應該沒還,夏金花這幾年才來上班的。
以前家里只有遲主任一個人掙工資,要養四個孩子,根本買不起樓房。
這丫頭18歲那會兒昏迷了,夏金花兩口子放棄搶救,還是她大伯張羅救的。
她大伯就是就是明珠家具廠廠長,聽說他們幾房拼拼湊湊又借遍了親戚,弄到了兩萬多,現在還沒還呢。”
“我還,我會還的,我能掙到錢,我做的席面可好吃了。”遲耿耿急三火四的表態。
“我爸媽幫我保管錢是應該的,我的命都是他們給的,沒什么不能給她們。”
廠長端起茶杯喝了幾口壓住心頭的火氣,“席干事,通知遲志貴和夏金花十點,不,下午兩點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取消遲志貴夫妻的購房資格,把房款退給這丫頭,讓后面的人替補一個上去。”
“好!”席芳萍忍不住竊喜,對遲耿耿使了個眼色,跟上。
遲耿耿一愣,怎么會這樣?
她想問問,還沒張嘴就被席芳萍拉走了。
廠長搖頭感嘆,真是個傻孩子。
席芳萍領著遲耿耿去退房,拿到了房款。
遲耿耿抱著錢都快哭了,“席干事,我爸媽沒事兒吧?”
傻子,席芳萍擺擺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天開始冷了,我這還沒找到織毛衣的線呢。”
遲耿耿暗暗冷笑。
書里遲志貴分房也被人攪黃了,還是遲耿耿給買的房子。
羊毛出在狗身上,是趙九州出的錢。
那替補上去的不是別人,正是席芳萍的大兒子。
今天自己給了她分房的機會已經報答她,還想要毛線,人心不足。
遲耿耿眨眨眼睛,“那,那你就繼續找啊肯定能找到的。”
木頭,活該被壓榨,席芳萍氣沖沖的去車間傳達消息,遲志貴暗喜。
聽說這次提拔有他,現在看來這件事兒板上釘釘了,都沒注意到席芳萍臉上詭異的笑容。
席芳萍去食堂通知夏金花,夏金花有些納悶,廠長怎么會見她一個食堂打飯的?
但也沒多想,家里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晚上就搬到金花胡同去。
下午兩點,她和遲志貴在廠委附近遇到,喜滋滋的展望在遲耿耿家過地主地主婆的好日子。
遲志田的警告,他們當個屁就放了。
兩口子帶著愉快的心情去廠長辦公室,不到五分鐘他們就扶著墻出來了,臉色慘白,魂都快抽去了一半。
遲志貴他們萬萬沒想到遲耿耿會來單位給他們辦退休,廠長開除了媳婦,念在自己踏實工作的份上撤掉主任,留廠察看。
分房資格被取消,房款讓遲耿耿拿回去了,這叫什么事兒啊!
遲志貴不敢請假,強撐著去上班。
夏金花只敢在心里詛咒遲耿耿那個煞星,都不敢罵出來。
回家大病了一場,養老的事情暫時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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