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御前教引嬤嬤春溪前來報到。
這位春溪嬤嬤,觀之四十許的樣子,圓臉杏眼,看上去很是溫柔的樣子。
“奴婢春溪給昭儀主子磕頭了!”春溪嬤嬤一進門就先行了大禮,畢恭畢敬,神色頗有幾分歡喜。
離了提心吊膽的御前,被指派到懷有龍胎的寵妃娘娘身邊伺候,能不歡喜嗎?何況這位溫昭儀據說性子極好,從不打罵奴婢,每逢節令,賞賜也不少!滿后宮都沒有比昌儀宮更好的去處了!
文曉荼瞧著這位春溪嬤嬤敦和親善,便忙叫紅果將她攙扶了起來,客氣地道:“嬤嬤是御前出來的人,想必才能出眾,只是嬤嬤瞧畢竟才剛來,不如便做本宮身邊的管事嬤嬤吧。”
春溪大喜,連忙屈膝致謝:“多謝娘娘,奴婢一定竭盡所能為娘娘效勞!”
文曉荼笑著問:“嬤嬤伺候皇上也有不少年了吧?”——八成是東宮舊人呢。
春溪點頭:“不瞞娘娘,奴婢其實是從昌儀宮出去的人兒。”
啊?文曉荼當場愣住。
春溪嬤嬤笑容里帶著幾分緬懷:“奴婢剛入宮的時候,被分派到昌儀宮,伺候當時已經是貴妃娘娘的太后。”
文曉荼恍然大悟,差點忘了,昌儀宮的前任主人是太后娘娘。
“這么說來,本宮與嬤嬤倒也十分有緣。”文曉荼笑道。
春溪嬤嬤忙應和道:“是啊,奴婢當年在昌儀宮伺候了三年,又被指去東宮,后來皇上登基,便去了乾安宮伺候,原以為要終老御前,不成想,還有機會再回昌儀宮。”
看著春溪嬤嬤面有感慨之色,文曉荼也生了幾分親近之意,便笑著與她介紹了紅果碧心并幾個跟前的二等宮女,午后,文曉荼前去頤年殿請安,也帶上了這位新上任的管事嬤嬤。
不成想,春溪嬤嬤竟與太后身邊的大嬤嬤白檀竟也熟識,白檀嬤嬤已經年逾五十,已經是宮中的老嬤嬤。
“太后娘娘,您瞧瞧昭儀身邊的那位,是不是有些眼熟?”白檀大嬤嬤笑著與太后打趣。
容太后顯然并未認出春溪,嘴上只道:“是有些眼熟。”
春溪嬤嬤露出驚喜之色,連忙再度跪地磕頭:“回太后娘娘,奴婢是御前的春溪,是皇上指派奴婢伺候昭儀的。”
白檀大嬤嬤如今看不出太后根本沒想起來,便笑著說:“從前伺候您的時候,原先叫春喜。”
太后這才恍然大悟,“是春喜丫頭啊。”她當年做貴妃的時候,指了福祿壽喜四個宮女去東宮伺候。
文曉荼忍不住吐槽,春喜?也太土了吧?該不會是太后賜的名兒吧?相比之下,狗皇帝取名水準就好多了,比如御前的琨玉秋霜,嘖嘖,丁點兒不像是太監嬤嬤的名字。
太后呵呵一笑,便拉著文曉荼的手開始關心她的肚子,無非就是胃口好不好、胎像穩不穩……明明年紀不是很老,卻跟老媽子似的啰嗦。
文曉荼只得耐著性子一一回答,并感謝太后主持公道,嚴懲了林德妃。
“身子無礙就好。”太后舒了一口氣,“林氏是愈發不像樣了,從前哀家看在謹言的份兒上才一直多有容忍,此番是實在不能姑息了!”一想到當初,是因為自己姑息放縱了方氏,才害了親孫兒,太后怎么都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誒,對了,你身邊只有春喜一個管事嬤嬤?”太后忽的問。
文曉荼點頭稱是,太后該不會也想塞個嬤嬤給她吧?
果不其然,太后正色道:“那怎么能行?宮女都太年輕,能頂什么事兒?”說著,太后轉臉吩咐白檀:“你去挑個穩重的教引嬤嬤去伺候溫昭儀。”
白檀嬤嬤略一思忖,便道:“金甌jing于女紅和調香,性子也穩重。”
太后頷首:“那就她了。”
太后身邊的嬤嬤有十好幾個,白字輩四位,金字輩也有七八個之多,這位金甌嬤嬤,文曉荼甚至都沒聽說過,也不曉得性情如何。但長者賜不敢辭,文曉荼也只得起身謝了恩。
這位白檀大嬤嬤年紀雖老,做事卻十分利落,當天傍晚,這位金甌嬤嬤就來昌儀宮報道了。
這位金甌嬤嬤,觀之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叫一聲“嬤嬤”都覺得叫老了。
文曉荼忙問了年歲。
金甌嬤嬤恭謹回答:“奴婢虛活三十有二。”
金甌,甌就是盆,金甌就是金子打的盆子,嗯,好值錢的說……文曉荼暗自偷笑。
這位金甌嬤嬤也是笑容可親,舉止恭敬,跟春溪嬤嬤一樣,沒有半點奴大欺主的架勢,在文曉荼面前,像個尋常宮女似的謙卑。文曉荼也不好慢待了頤年殿出來的嬤嬤,便叫把金甌嬤嬤一并升為管事嬤嬤,負責管理衣物和香料,并督導宮女規矩禮儀,一時間倒也一派和諧。
金甌嬤嬤謝了恩,又道:“白大嬤嬤還指了太監小顧、宮女玉墜一并隨奴婢來服侍昭儀,倒是湊了好意頭。”
金甌永固、金玉滿堂,的確是極好的意頭。
那太監小顧觀之二十來歲,玉墜瞧著年歲與紅果差不離,不過模樣極好,可說是秀色可餐。文曉荼便指了小顧做打理花草的管事太監,玉墜提拔為貼身,與紅果碧心同為一等。
文曉荼哪里曉得,昌儀宮一派和諧之下,其實也少不了明爭暗斗。尤其是春禧嬤嬤和金甌嬤嬤之間,早已不動聲色你來我往。畢竟一宮大嬤嬤的位子只有一個!不爭才怪!
只是這兩位嬤嬤都是入宮多年的人了,哪怕是金甌,入宮也十五年了,自然不會爭到明面上,惹主子不悅。
所以,文曉荼啥都沒察覺,還以為這兩位嬤嬤關系很好呢!
“娘娘,這是您要的短打,奴婢已經制好了。”碧心捧著一套細棉布短上來。
文曉荼看著那月白色的衣褲,針腳倒也細膩,衣襟上還繡了桃花纏枝,“你繡的?”
碧心赧笑:“是奴婢剛學的蘇繡,金甌嬤嬤教的!”
文曉荼頷首,碧心的女紅在宮女里并不出眾,從前也只為她做襪子、中衣中褲這些簡單的活計,這短打跟中衣中褲差不離,所以碧心就攬下這差事。
“繡得不錯!”文曉荼撫摸著上頭的朵朵桃花,其實跟針線局的手藝比起來,自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已經甩她好幾條街了。
一旁的春溪嬤嬤笑著打趣:“娘娘可真疼碧心姑娘,奴婢當年服侍太后的時候,若是女紅有一丁點不jing細,大嬤嬤拿起尺子便要打手心!”
碧心也知道自己繡工平平,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金甌嬤嬤脾氣很好,沒有打我手心。”
春溪嬤嬤呵呵笑了,“是啊,金甌性子最是寬和。”
文曉荼也笑呵呵戳了戳碧心的眉心,“跟著好好學,難得有師傅肯耐心教你!學好了,一輩子受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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