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曉荼頷首，“這樣或許對懷質也是好事。”——難得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離開東宮，不用辛辛苦苦當伴讀了。

人老了，就格外容易在冬天離開人世。

去歲隆冬，太后薨。

今年臘月，溫祺逝。

皇帝下旨，謚文忠、以郡王之禮治其喪，并命太子景珺親往祭奠，可謂是極盡哀榮。溫祺享受了半輩子榮華富貴，兒孫孝順，壽終正寢，想來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但文曉荼到底是死了爹，這個年過得依舊開心不起來。

不該死的死了，該死的卻還活蹦亂跳——這就更叫人糟心了。

沒錯，說得就是溫禮的那個老不死！！

就在溫祺死后還不滿百日，大正月里的日子里，延恩伯溫禮上了折子，求情皇帝封他為承恩侯，因為他是皇后的親生父親。

雖然這項要求被皇帝嚴詞駁回了，但文曉荼還是氣得原地罵娘。

溫禮這個老狗，親弟弟尸骨未寒，他居然就跳出來鬧事了！！

我去你妹的！

“要不皇上您趕緊找個借口，把他的爵位給褫奪了！”文曉荼咬牙切齒道。

皇帝明昭也有些為難，倒不是他心慈手軟，而是溫禮……說到底的確是溫如初的親生父親，朕若處置了溫禮，阿荼又不幫著求情，難免落人非議。

“溫禮說到底也無大錯。”明昭只得找了個不是借口的借口。

溫禮的確沒有大錯，丫的這廝原本只擔了閑職，去年也因為過于年邁而致仕了，素日里最大的過錯，也就是貪花好色，但再好色，在去年太后國喪期間也都規規矩矩。所以，倒是找不出足以奪爵的罪過。

文曉荼恨得牙根癢癢，“我父親去世了，我敢保證，他以后還會跳出來。”

明昭道：“他一把年紀了，也沒幾年好活了。”

文曉荼恨恨道：“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

明昭只得連忙安撫：“好了好了，犯不著為這種人置氣。過些日子，便是你的千秋節了，到時候熱熱鬧鬧辦一辦。”

明昭忍不住心中感嘆，阿荼風華正茂，而朕，已經年近四旬了，歲月催人老啊。

皇帝的生日叫萬壽節、皇后生日叫千秋節，嘖嘖！多體面，直接就是舉國同慶的大節日！

文曉荼忙道：“倒也也不必太過隆重，畢竟我才剛死了父親，按照禮法，出嫁女也該守孝一年。”

皇帝明昭神色一緊，連忙道：“尋常出嫁女的確要守孝，但阿荼如今是朕的皇后，是國母之尊，自然不能為臣子守孝，這是亂了尊卑了。”

若是阿荼守孝，朕豈不是一年都不能親近嬌妻了？

文曉荼倒也不是想守孝，誰喜歡天天吃齋、禁絕娛樂啊？太后病逝，她尚且只是陪著皇帝一起守了個百日熱孝，沒道理對溫祺的孝禮反而越過了太后娘娘。

文曉荼雖然不喜奢侈浪費，但依然是個享樂主義者，她點了點頭。不過溫家四子少不得紛紛辭了官、丁憂在家，尤其是她二哥已經官至海運總督，自溫禮病重，便忙不迭辭官回家去了。這一丁憂便是三年。

她大哥倒是官位不高，先進已經襲爵，成為了第二代昌國公。溫祺作為皇后之父，其國公之爵乃是承恩之爵，承三代之后，才世襲累降。所以不止大哥仍然是國公，他百年之后，懷質也是國公，只有到了懷質的兒子，才是侯爵。

“當年皇上讓我二哥以舉人的身份去了船舶司，沒想到竟有能這么大的造化。”文曉荼也沒想到，她二哥這么爭氣，從船舶司微末小官，竟一步步位極人臣！這海運總督是打開海外貿易之時方才設立的官位，跟河道總督一樣，是從一品的高官，管的東部和東南海上的一切貿易往來，可謂位高權重。

明昭微微一笑：“那也是他自己爭氣。這些年，溫成梁常年漂泊海外，又是剿滅海盜、又是驅逐倭寇，功勞苦勞都不小，朕打算封他為揚威侯。”

文曉荼微微驚訝，一出手就是侯爵？

“揚威海外……”這封號也霸氣。

文曉荼忽然噗嗤笑了，“這下子，溫禮肯定得酸死！”溫禮折騰了大半輩子也沒能封侯，皇帝卻一出手給他大侄子封了侯。

明昭笑著將阿荼攬入懷中，“這下子高興了吧？”

文曉荼一愣，皇帝該不會是為了哄她高興，才給她二哥封侯爵吧？但轉念一想，二哥確實功勞不小，封侯想必也是早晚的事兒，皇帝頂多就是提前了一下下而已。

不出三日，皇帝便命太子景珺前往昌國公府傳旨，加封溫成梁為一等揚威侯，還賜了一座大大的揚威侯府。

如此一來，昌國公府便少不得要忙活著安排分家事宜了。

按理說，還太夫人徐氏尚且建在，分家之事并不急。可是皇帝都賜了府邸了，又怎能不搬過去？索性溫家便趁此機會，把分家的事兒和平解決。

溫祺膝下有五子，其中四子皆是嫡出，按照古往今來的規矩，嫡長子承襲家業，也就是爵位和國公府歸溫成棟所有，其余財產，嫡長子得半、其余諸子均分。

新任昌國公溫成梁才能平平，知道還需要仰賴兄弟互相扶持，便主動謙讓出了部分財產給三個嫡親弟弟，三人自是連連推辭，但最終還是收下了，一時間倒也傳位佳話。至于庶出的幼弟成森……稍微給他點兒財產，已經是十分仁厚了。

分家結束，文曉荼簡簡單單過了個生日，而溫家眾人尚在孝中，自是不能入宮赴千秋節宴，但新任的昌國公夫婦、揚威侯夫婦、成松與辛氏夫婦、成柏與縣主夫婦都紛紛送了貴重賀禮，尤其是揚威侯府特送了來自海外的奇珍異寶，足足兩大箱子，這明擺著是在表達謝意。看樣子是皇帝叫人透了氣，讓揚威侯明白自己為什么能這么快封侯。

文曉荼時欣然收下，她覺得自己和溫家二代相處，便和諧多了。畢竟他們不能像徐太夫人似的仗著輩分來提要求。他們唯一所圖，便是希望她這個皇后只認昌國公溫祺一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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