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推開里屋的門時,阮青青正好將一件T恤和長褲疊好,和一條毛巾放在床上。
她抬起頭,一眼看到男人手里的鐵錘。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晃著,望向她的目光幽暗不明。
阮青青就像沒看到,平靜移開視線,說:“休息好了?衣服和毛巾都準備好,你先洗個澡,換身衣服。人干凈舒服了,才好辦正事。”
男人聞言一笑:“行。干干凈凈舒舒服服,再去辦正事,我也是這個習慣。”他拿起衣服和毛巾,說:“在這兒呆著,別出房間,說不定我待會兒有事使喚你。”
阮青青露出笑:“好的。”
他走進洗手間,帶上門。阮青青就真的站在洗手間門前,哪兒都沒去。她垂下頭,像是入了定。她若此時不顧一切地跑出去,就能看到曾曦淚流滿面對她瘋狂示警。
男人將衣服和毛巾搭在架子上,擰開淋浴頭,錘子則卡在伸手可及的淋浴開關上。透過門上的毛玻璃,那道人影一直聽話地立在原處,動也不動。男人啞然失笑,想到幾分鐘后,這虛偽的女人即將露出驚恐絕望神色,心中陣陣歡愉。
他只花一兩分鐘就沖完了澡,已經迫不及待。果然如阮青青所說,干凈舒服。每次辦正事前,他心中確實也有某種敬畏的儀式感,會讓自己以一個最舒服的狀態,投入其中。他沒殺過正常女人,只是這個女人不得不殺。對于即將到來的感覺,他心存茫然與興奮,他隱隱感覺到,今天或許是個新的開始。
他正要伸手拿毛巾擦拭,就聽到阮青青在門外問:“洗好了?需不需要再溫一壺茶喝?或者白開水?你還渴不渴?”
她不問還好,一問男人才覺得肚子發脹,剛剛冷眼看這女人演戲時,他倒是不知不覺喝了很多茶,還有稀粥。心里有事,澡也洗得急,還沒上廁所。
“不用。”男人沒好氣地答道。
阮青青立馬安靜下來。
男人正對著馬桶,微微瞇上眼。滿腹脹滿,一剎釋放,他全身都那么爽,輕輕嘆了口氣。腦子里也不由得幻想起待會兒殺人的場景……
粗,連續的水柱,落入馬桶。
就在這一瞬間。
一股劇烈到難以言喻的刺痛,仿佛一支粗粗的鋼釘,直刺進他的那個部位,一釘到底,撞進腹部,他痛得整個人都恍惚了,麻木了,呼吸難以為繼,全身脫力,重重摔倒在地!瓷磚又濕又滑,摔得他暈頭轉向。但更痛的還是下面,他只覺得那里好像都壞掉了,沒有知覺了。他就像一條被閹的狗,蜷縮在地上劇烈顫抖。
他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自己被什么襲擊了,蛇嗎?剛才明明沒有看到!見鬼了!他痛得生不如死!
門外的阮青青聽到重重的摔倒聲,雙手已攥得死緊,慢慢抬起頭。
一股熱血,沿著她冰涼的脊背,直沖而上。
……成功了。
阮青青沒有犯罪計劃,也沒有考慮明天,周子涵根本沒有喜歡的男明星,中心也沒有不裝監控的后門,每一句都是鬼話。
她阮青青絕不會與狼共舞,更不會把命運交給惡魔主宰。她把自己的真實目的和手段,深深掩埋在卑躬屈膝的討好和自以為是的共謀之下。
更早的一切,也是假的——
通宵打掃衛生是掩飾,為了掩飾她對浴室的改裝和敲打聲;
曾曦的委屈求全也不是為了謀生路,而是讓他以為,她們在謀的就是那條生路;
一壺壺煮好的茶和粥,也不是討好,而是確保他會有滿滿一泡尿,一定會小便,踏入她提前布置好的,粗糙卻有效的陷阱。
阮青青一把推開洗手間的門,看清了他的樣子,心卻是一沉——她以為他有可能會被電死!至少也會昏迷不醒喪失行動力,這樣她們就能跑掉。然而,他只是躺在地上痛苦掙扎,看起來受傷不算嚴重。
阮青青只看了他一眼,就在洗手間里快速搜尋,說時遲那時快,她抓起錘子,一錘砸落。
然而,讓一個連雞都沒殺過的女孩子,去揮動錘子,錘爆活生生的人腦,真的是一件會讓手指都緊張到發麻的事。阮青青也不知道,自己這一錘下去,到底用上了幾成力,她聽到他的腦袋“砰”一聲響,沒砸破,也沒出血。但是他原本捂著下身的雙手,轉而抱住了頭,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阮青青猛吸一口氣,正想再落第二錘,他嘶吼一聲,一只粗壯的手臂伸向空中,開始瘋狂亂擋亂抓,同時正往她的方向轉過身來。
阮青青心中一陣驚駭,知道完了,機會沒了。且不說他在掙扎阻擋,她再落一錘不見得能砸中。搞不好錘子被他反奪去,甚至人被他順勢制住,那就徹底完蛋。
而且看樣子,他馬上就能重新站起來,那時候十個阮青青也不是他的對手,她和曾曦只有死路一條!
阮青青目光一掃,看到洗手臺上放著的那串鑰匙,一把抓起,跑出洗手間,跑出臥室。回過頭,她看到廁所里那個人影,已踉蹌著爬了起來。
她“嘭”地關上房門,眼明手快地在那串鑰匙里找——鑰匙很多,但是她之前留在里間的時間比較久,留心過門鎖的牌子和鑰匙的尺寸。找到了!她飛快把門打了反鎖,聽到他已從洗手間跑了出來,隔著門暴吼:“賤、人!是你在搞鬼!我弄死你!”
阮青青飛奔向籠子。
曾曦已經看傻了。好在這籠子阮青青看男人鎖過幾次,一下子就找出鑰匙,又打開了鎖。
“嘭!嘭!”猛烈的撞擊聲傳來,阮青青回頭看到里間的木門,正因為撞擊而漸漸變形。
不好!
阮青青一把將曾曦從籠子里拉出來,用嘴型告訴她:跑!
兩人沖到大鐵門前,撞擊聲越來越強,阮青青回頭看到門被撞出幾道裂縫。兩人只覺得心驚膽戰,可剩下的鑰匙還有八把,阮青青只能挑她覺得合適的試,試到第四、五把,終于解開兩重大鐵鎖。
阮青青一把擰開鐵門,山間寒涼的空氣撲面而來,門口紅褐色的巖壁和地上叢生的草,映入眼簾。天依然沒亮,周圍黑漆漆的。可時隔兩天,僅僅只是呼吸到室外自由的空氣,都讓人想要崩潰大哭。
身后傳來木門破碎的聲音。兩人再次回頭,看到一只粗壯的胳膊從破裂的木門伸出來,去擰外頭的門鎖。伴隨著男人冰冷的笑聲:“跑!我讓你們跑!一個二個都抓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我要剝了你們的皮!”
曾曦嚇得魂飛魄散,阮青青目眥欲裂。
來不及反鎖了,會被抓到的——她瞬間有了決斷,紅著眼拉起曾曦就跑。
天還是黑的,叢林密布,她們只要能逃離這棟房子,就有生機!她已知道房屋另一側是懸崖,帶著曾曦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大概一兩分鐘后,男人推開鐵門,沖出屋子,看著空空如也的門外,還有地上的兩串腳印,他露出惡鬼一樣的笑。他開始往外追,時不時地甩一下頭,仿佛要甩掉頭部的疼痛。他的步子一開始還有些蹣跚,跑步姿勢也很怪異,夾著腿。但漸漸的,他的速度就上來了,步伐越來越強健有力。他的臉色也很冷酷,亦有興奮。他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猛獸,開始了最后的獵殺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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