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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
鄭介深知此時此刻顯隆帝已經喪失了理智。
但作為內侍監,作為天子的心腹他不得不在這個時候冒著觸犯天威的風險勸阻顯隆帝。
“以奴婢之見,此時此刻不能捉拿趙洵進京。”
“你說什么?”
顯隆帝有些難以置信的盯著鄭介,良久方是呼出一口氣來。
“奴婢覺得如今不宜捉拿趙洵進京。”
“說下去。”
顯隆帝強自壓下心頭的怒火。
“原因有三。其一,趙洵在奏疏中說魏王殿下謀反在先,他為了穩住局勢被迫殺死魏王。這件事肯定是瞞不住的,如果趙洵說謊的話肯定漏洞百出。陛下可以先命人調查事件的真實性。如果真的證明趙洵在說謊的話再抓他也不遲。”
稍頓了頓,鄭介接道:“其次,趙洵此子背后有道門,有書院。道門且不去說。但書院方面山長肯定是死保他的。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趙洵理虧,山長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見顯隆帝默然不語,鄭介猶豫了片刻,還是繼續說道:“這第三個理由,是陛下真的如此做了,那些御史言官們肯定會群情激奮。魏王殿下向來名聲就不好,御史言官們經常彈劾他在封地內胡作非為,不顧民情外出狩獵,踩踏莊稼云云。可以說魏王弄得封地百姓民不聊生。如今魏王被殺,御史言官們肯定拍手叫好。若是陛下下旨捉拿趙洵,這些御史言官們肯定會極力進諫。”
“他們敢!”
聽到這里顯隆帝徹底繃不住了。
御史言官?這些賤骨頭算什么東西?
平日里顯隆帝忍著讓著,那是因為他不屑和這些只會滿嘴噴糞的家伙爭論。
但不屑不代表不能,如今顯隆帝承受喪子之痛,這些御史言官若是還不知輕重的在他的傷口上撒鹽,顯隆帝便說什么也忍不了了。
“他們若是敢嚼舌根子,朕便把他們都拖出去廷杖,
看看是他們的骨頭硬還是朕的板子硬。”
“陛下三思啊,若是您真的這么做了,那百年之后史書上肯定會濃墨重彩的記上一筆,說您杖殺忠臣啊。”
顯隆帝這下沉默了。
鄭介說的也算是實情。
皇帝最怕的歷來都是史官,因為這涉及的不僅僅有你的身前事還有身后名。
沉默了良久之后顯隆帝方是嘆了一聲道:“罷了,就依著你說的,先派人去調查情況。若是真如趙洵所說,朕便也認了。可若是他敢謊報,朕要誅殺他九族!”
此時此刻,顯隆帝方是顯露出一代帝王的威嚴。
沙洲城內,安西大都護劉霖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
雖然城外一直有軍隊駐扎,可是這支軍隊似乎并沒有行動的意思,而是一直隱藏在帳篷里等待機會。
若是西域胡族和涼州叛軍是在挖掘地道,想要通過地道進入沙洲城中那可糟了。
從現在的種種跡象來看,這種可能性很高。
在經過一番商議之后,劉霖決定派人出城看看。
結果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劉霖派出的斥候發現駐扎在城外的敵軍根本沒有十幾萬,頂多有幾千人。
只是他們搭起來的帳篷看起來很多而已。
好家伙。
劉霖得到這個情報后大怒。
原來敵軍已經跑路了。
他們一直被蒙在鼓里,簡直是欺人太甚!
便在這時他接到了一封來自涼州城經由傳送術傳來的信。
寫信的人自稱趙洵,是不良帥馮昊的手下。
劉霖和馮昊曾經在安西共事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后來他們又幾經周折轉移到了沙洲。
整個過程中,馮昊都表現出了一個男人該有的堅守。
這點讓劉霖十分的感動。
若不是馮昊舍生忘死的戰斗,安西軍是不可能活著回到沙洲的。
馮昊的手下應該也不會差吧?
畢竟好兵都是好將軍教出來的。
劉霖展開信仔細的看,可他越看越驚訝,及至最后已經是目瞪口呆。
“什么!西域聯軍和沙洲叛軍徑直去了涼州,想要與涼州城的駐軍一起攻打長安。魏王的狼子野心被趙洵發現,趙洵斬殺之阻止了這次叛亂。西域聯軍應該是返回沙洲了,趙洵寫這封信是叫我小心。”
劉霖真的難以相信這一切,堂堂藩王被趙洵給斬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所以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趕快整頓軍隊,隨時準備和西遷的西域軍隊進行一場惡戰。
之前受過的屈辱現如今有機會全部找補回來,劉霖如何能不喜。
他最痛恨這些兩面三刀的雜胡,這一次一定要讓他們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把信傳送到長安后趙洵的心情很平靜。
他一點也不慌張,因為他知道顯隆帝不敢把他怎么樣。
除非他把涼州城的軍民全部滅了口。
否則只要有人作證魏王叛亂,勾結西域胡族欲攻打長安的行為,趙洵就是安全的。
因為他是為國除奸,顯隆帝如果要殺趙洵,就是與天下大義作對,會人心盡失。
即便是皇帝在這個世界上也不能完全做到為所欲為。
他會有很多束縛,只能在這個束縛內行事。
顯隆帝這廝做了這么多年的皇帝應該是最明白了,這種時候不會犯蠢。
趙洵并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反倒是有些擔心沙洲。
西域聯軍撤軍后肯定是會一路西行,返回西域的。
他們不可避免的會路過沙洲。
這一次他們會動心思嗎?
畢竟沙洲是連接西域和河西的門戶。
如果能夠拿下沙洲,西域人就相當于是在河西扎進去了一顆釘子。
進可攻退可守,對他們而言這一點十分有利。
趙洵覺得他們是禁不住這種誘惑的。
所以十有八九西域胡人會攻打沙洲城。
所以趙洵第一時間寫了一封信用傳送術送到了沙洲城。
他特地報上了名號,還提起了馮昊的大名。
因為現任安西大都護劉霖和馮昊有舊,趙洵可以借著這層關系讓雙方之間的距離拉近一些。
就是不知道劉霖在看過信后會不會聽信趙洵的話。
最終顯隆帝選擇前去涼州調查魏王之死的人是馮昊。
他思來想去也只有馮昊最符合這個身份。
畢竟馮昊乃是不良帥,是趙洵的頂頭上司。
而不良人又執掌偵查要案的權力。
涉及藩王之死,其他衙門都不適合插手。
唯有不良人最是穩妥。
可馮昊就郁悶了。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趙洵竟然敢斬殺藩王。
還記得出發前他曾經再三叮囑趙洵,不要和魏王發生沖突。
當時趙洵是怎么回答的?
馮昊仔細回想,便記了起來當初趙洵說的是不會主動和魏王發生沖突。
這句話就耐人尋味了。
什么叫不會主動發生沖突,這不就是不會先出手發難的意思嘛。
看來趙洵從離開長安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他跟魏王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不可避免要有一場惡戰。
趙洵能做的就是不先出手。而一旦魏王先出手了,趙洵就站在了道義的制高點上。
魏王并不是一個省油的燈,這一點作為不良帥的馮昊十分清楚。
魏王在涼州就藩已經有一年,對涼州兵馬軍隊肯定有很強的控制力。
但馮昊沒有想到魏王膽敢動謀反的心思。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大周雖然國運衰退,但朝廷的實力也不是區區一個藩王能夠比擬的。
涼州地處河西,當地民風尚武,百姓個個驍勇善戰。
可那又如何。
河西人丁稀薄,涼州也是如此。
即便滿打滿算湊出一支軍隊,人數也就是在幾萬人頂天了。
靠著幾萬人就想造反?
魏王真是太想當然了。
不過魏王聯合西域聯軍的舉動倒是一步不錯的棋。
西域軍隊至少也有十幾萬,若是能夠借兵西域,湊出一支二十萬的大軍,對長安還是能夠構成一定的威脅的。
至于事情的細節究竟是怎樣的,馮昊現在不得而知,他得親自前往涼州調查一番才能弄清楚。
無論如何,趙洵是馮昊一手提拔起來的。
只要事情真的像趙洵在奏疏中所說的那樣,馮昊無論如何也要死保趙洵。
顯隆帝肯定不會對此事善罷甘休,但政治有的時候不是僅憑上位者的喜惡,而要講究多方博弈平衡。
馮昊相信只要他把足夠多的證據擺在顯隆帝的面前,給他擺事實講道理,此事一定能夠就此揭過。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穩住趙洵。
馮昊在離開長安城之前特地寫了一封長信,隨后動用傳送術傳到了涼州。
他相信只要趙洵看到了這封信,一定能夠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劍圣魏無忌返回東越之后立即閉關修煉,任是誰來求見也不見。
長安之戰,他元氣大傷,雖然撿回一條命來,但境界至少跌了三成。
若不能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安心閉關修煉,把這跌的三成境界追回來,莫說天下第二的位置不保,甚至有可能一舉跌出前十。
東越不過是彈丸之地,之所以能夠存續至今,就是因為有魏無忌這個天下第二的大劍圣坐鎮。
本以為他和山長之間的差距不會那么大,可這次長安之行讓魏無忌徹底認識到了雙方之間的差距。
可以說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猶如隔了一條鴻溝一般,完全就不是一個級別。
這不比不知道,一比卻是著實嚇了一跳。
山長的修為境界明顯比當世所有修行者都高了一截,至于其他修行者無非也就是在爭一個第二罷了。
難怪魔宗大祭司非要等南蠻和西域的聯軍抵達長安才肯動手。
實在是因為山長的實力太卓然超群了。
不集合大家的力量,很難對山長造成大的威脅。
最終西域軍隊未能如約而至,東海妖獸國也爽約。
魔宗大祭司無奈之下選擇倉促開戰,事實證明這種情況下他們完全就不是大周軍隊以及書院的對手。
山長只一個人就能分別擊潰魏無忌和魔宗大祭司。
至于那個南蠻巫蠱師,更是一個扶不上墻的爛泥。
魏無忌好氣,他氣自己的實力不如人,更氣聽信了魔宗大祭司的鬼話。
若是山長中立的話他們這次長安之戰還是有勝算的。但只要山長明確的站在大周這邊,他們就沒有任何獲勝的可能。
韜光養晦,努力修煉內功才是王道。
至少短時間內魏無忌不會再去觸碰長安方面的霉頭了。
傷不起,真的傷不起。
再來一次他能否活著回來都不好說,一旦他死了或者是身受重傷,整個東越國和東越劍閣都會樹倒猢猻散,自此覆滅。
要想挑戰長安,挑戰書院,唯一的辦法就是使得自己變強。
魏無忌發誓,這輩子他一定會再回到長安城的。
他再回到長安城的那一刻就是讓書院和大周皇族連本帶利還回來的時刻。
北方蠻族退回草原的過程要比想象中的順利。
因為他們回到草原必經之路上的一個重要據點――朔州方面并沒有給予他們太大的阻力。
這當然是因為大周皇帝聽信讒言,認為朔州節度使王忠益養寇自重,通敵叛國。
被仇恨沖昏頭腦的大周天子下旨將王忠益凌遲處死在長安。
一時間朔州軍群龍無首,自然沒有了狙擊北方蠻族的想法。
這一次作戰的結果對北方蠻族來說只能說是差強人意。
雖然他們劫掠到了大量的金銀、糧食,可還是很難解決草原干旱的問題。
哪怕是魔宗大祭司也不可能影響老天爺的決定。
祈雨這種事情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老天爺死活不下雨,便是大祭司也沒有辦法。
長時間的干旱會讓牧草枯死。
接下來牛羊就會因為沒有充足的食物而變得消瘦,最后也會活活餓死。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牲畜能否挨過這個冬天都是兩說。
但至少劫掠來的食物可以讓草原人活下去。牲畜死了,人活下來就還還有希望。
總比牲畜餓死,人也餓死要好的多。
魔宗大祭司算錯了一次,但他知道草原人和中原人之間的戰斗遠遠沒有結束,接下來他還有一次機會,那次才是真正決定雙方命數的時刻。
趙洵接到馮昊用傳送術送來的親筆信的那一刻,心情是無比沉重的。
因為他很清楚,這件事鬧大了。
原本以為他一切占理,顯隆帝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可現在看來他顯然低估了顯隆帝的無恥。
明明是魏王理虧,趙洵斬殺之也是為了平定魏王的叛亂。
可顯隆帝卻有倒打一耙的意思。
唯一的好消息是這次前來涼州調查的官員不是旁人,正是趙洵的頂頭上司馮昊。
馮昊和趙洵之間的關系不用多說,趙洵是馮昊一手提拔起來的,說是他的嫡系都不為過。
只要趙洵沒有謀反,馮昊都肯定會死保他。
所以這次調查對趙洵是有利的。
馮昊乃是二品修行者,前來涼州應該不會太久。
趙洵如今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搜集對自己有利的證據,并防止屆時有人忽然跳出來澆他一盆臟水。
涼州的叛亂基本已經得到了平定,那些謀反的軍官被斬殺后普通士兵們基本上已經沒有了反叛的心思,他們之前的編制被趙洵打亂后重新編營。
這樣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叛亂再起。
士兵們彼此之間互相不認識,就不可能暗通款曲。
當然,還是要多留一個心眼的。
趙洵請書院的六師兄盧光斗在各個營房中布下了一道符。
這樣一旦有人有異動趙洵就能第一時間的感應到。
未雨綢繆,方能立于不敗之地。
趙洵此刻是一點也不敢放松。
至少在馮昊抵達涼州之前他不希望再出現什么幺蛾子了。
終南山,浩然書院。
山長和竹林劍仙姚言坐在二層樓里對弈。
雙方不知已經這樣對弈過幾百盤了。
互有勝負,誰也不能完全壓制對方。
論修行境界,山長是當之無愧的舉世第一人。
可要說棋藝能和山長比試一番的人可不止一個。
“山長,你說皇帝會對趙洵不利嗎?”
落子之后,姚言有些發虛的問道。
“你是擔心鶯鶯吧。”
山長淡淡笑道:“放心好了,他們會沒事的。”
被山長說中心事后,竹林劍仙姚言面色陡然一紅。
“咳咳,山長真的是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好了,你就不要再拍我的馬屁了。”
山長捋著胡須悠悠道:“其實我也沒想到小七十二會斬殺魏王,但是這個魏王確實做的太過分了,是該好好教訓一番。小七十二雖然用力過猛,不過倒是有老夫當年的幾分風采。”
聽到這里姚言算是徹底放心了。
山長如此淡定,說明皇帝并不能把趙洵怎么樣。
皇帝不能威脅到趙洵,自然也就不可能威脅到鶯鶯。
“但是這件事遠遠沒有結束。這次北方蠻族之所以南下,之所以號召了這么多的同盟一起來長安,其實是因為魔宗大祭司算到了黑暗之門會在近期開啟。”
山長的語調陡然間變得沉重了不少,繼而嘆息一聲道:“所以他們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在我還在長安的情況下進攻長安城。”
黑暗之門?
姚言對這個詞有些陌生,剛想發問山長便接著說道:“傳說中黑暗之門每五百年會開啟一次。黑暗之門開啟后,來自另一個次元的人便可以通過黑暗之門來到我們的世界。來的人可能是好人,也可能是壞人,可能是神仙也可能是惡魔。”
姚言聞言,心中登時咯噔了一聲。
若真的像山長說的那樣,豈不是長安城危矣?
若是真的有無數魔鬼從黑暗之門穿出來,他們該如何應對?
“但是黑暗之門的開啟條件很苛刻。首先必須是在五百年這個大節點上,其次必須有一場盛大的召喚儀式。只有這些條件都滿足,才有可能打開黑暗之門。而據我所知,這個世界上掌握這個黑暗召喚術的人只有魔宗大祭司一人。”
姚言聞言面上露出了喜色:“如此說來倒也是簡單了,只要我們殺掉了這名魔宗大祭司,豈不就是永絕后患了。至少五百年內不會再有人打開黑暗之門。至于五百年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們能夠管得了的了。”
姚言的這番話倒也是有幾分道理,至今為止,沒有一個修行者能夠活過五百年。
便是強大的山長也不可能一直活下去。
生老病死,這是人不可避免的一個問題。
修行者也不例外。
如果說只有魔宗大祭司掌握了這個黑暗之門的召喚術,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是殺死這個魔宗大祭司,永絕后患。
“沒有那么簡單。”
山長搖了搖頭。
“魔宗大祭司的修為也是超品,雖然比老夫要差一些,可靡知道超品要想殺死超品,必須是他跟你對決的時候。如果他不想跟你正面交鋒,一個超品修行者是不可能殺死另一個超品修行者的。”
山長的這番話著實把姚言給弄懵了。
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一個超品修行者不可能在非戰斗狀態下殺死另一個超品修行者?
“換句話說,他可以跑。只要他打算跑,我就不可能第一時間追到他的本體。”
山長嘆息道:“我追到的可能是一個幻象,可能是一具分身,可能只是一個軀殼。”
他頓了頓道:“我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姚言當然聽得明白。
好歹他也是高品級修行者,自然明白打不過就跑的道理。
莫說是那幾位超品強者了,便是姚言自己都能做到創造幻象分身,并用這些東西來迷惑對手。
只要做到了這點,即便是再高再強的修行者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完成必殺。
這就是山長所說的一個超品修行者無法在非戰斗狀態下殺死另一個超品修行者吧。
魏無忌也好,魔宗大祭司也罷,甚至是那個南蠻巫蠱師首領,他們都屬于超品修行者。
他們當然也有足夠的能力在短時間內創造出足夠多的分身來迷惑山長。
山長要想分辨出這些分身幻象需要時間,而等到山長分辨出來真假他們又能夠創造出新的分身幻象。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無限循環的過程。
“那我們現在該做些什么?”
“靜觀其變。”
山長給出了一個道家人喜歡采取的方式。
“敵不動我不動。敵人若是沒有發力我們就靜靜等著即可。”
山長似乎很有自信。
“老夫之所以擔心黑暗之門開啟,并不是因為懼怕從黑暗之門走出來的東西。而是因為不知道黑暗之門那邊世界的生物,會是怎樣的一種行事準則。他們的思維會不會與我們迥異?他們的處事習慣會不會和我們不同?真要打起來,老夫覺得不光是這個世界,便是黑暗之門中的那個世界都不會有敵手。”
聽了山長的這番話,姚言是真的服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誰能夠目空一切,那一定是山長。
但是山長的狂狂的有道理啊。
因為他就是世間最強者。
其他人綁在一起都不會有山長的統治力。
可以說山長就是這世間的鎮守神。
只要有山長在他們就不必過于的驚慌。
“我懂了,只是山長,趙洵和鶯鶯真的不會有事嗎?”
山長聞言白了姚言一眼道:“怎么,我說的話你不信?”
“那倒是沒有。”
“若是實在放心不下,你就親自去看一看。這么大的男人,怎么做事婆婆媽媽的。”
山長哼了一聲道:“難怪鶯鶯有時候會責怪你。”
若這么評論他的是旁人,魏無忌早就不干了。
偏偏這么說的人是山長,他能怎么樣?
只能乖乖的聽著。
“要變天也不會有這么快,何況還有老夫在。只要老夫在,這天就塌不了。”
山長霸氣側漏的說道。
劍南道。
錦官城。
南蠻巫蠱師首領在卜算。
面對著一個龜殼沉思了良久,他方是從神思之中抽離出來。
“大兇之兆啊。”
他剛剛卜算了一卦,從卦象上來看,確實是大兇之兆。
這讓南蠻巫蠱師首領十分的擔憂。
“難道說不久之后大周軍隊就會揮師南下收復劍南道?”
他知道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而是很高。
大周如今的國力雖然遠遠不能跟剛剛立國的時候相比,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不是區區南蠻十幾萬人的部族能比的。
若是大周皇帝真的下旨動員,很快就能集結起一支幾十萬的大軍。
屆時幾十萬大周軍隊南下,雖然南蠻部族占據了劍門關擁有天險,但真的守得住嗎?
若是劍門關守不住,那錦官城肯定也是守不住的。
劍門關是他們最后的機會,一旦劍門失守,錦官城失守就也只是時間問題。
作為南蠻部族的首領,作為一名巫蠱師,他知道現在自己肩負了十幾萬族人的性命。
是死守到底,還是趁著大周軍隊還沒有南下及時撤離到南方的大山之中?
他的一個決定很可能在短時間內決定很多事情。
他必須要仔細權衡,分析利弊。
“或許我得問問巫神的意思。”
南蠻巫蠱師掌握了通靈術,能夠和上古巫神進行溝通。
南蠻巫蠱師首領相信值此時機,巫神一定會給予他指引。
經過一段時間的長途跋涉,馮昊抵達了涼州城。
來到城門下的時候他著實吃了一驚。
只見涼州的城墻上懸掛了不少的頭顱。
這些頭顱有的已經風干,有的則是半腐,有的則是能夠看到骨頭。
馮昊強忍住自己想要嘔吐的惡心感覺,屏住呼吸縱身一躍便輕松的進入城中。
對修行者尤其是高等級修行者來說根本不需要從城門進入城中,那是對他們修行能力的侮辱。
馮昊進入城中后直朝趙洵所在的別院而去。
如今不僅趙洵在此,以吳真卿為首的欽差慰問團也全都住在這個別院。
想想也覺得可笑。
這個欽差慰問團本來的目的是為了慰問河西軍,誰曾想卻成為了魏王的送葬隊。
馮昊搖了搖頭邁步進入了別院。
亮出身份說明來意之后,馮昊徑直被帶到了趙洵的住處。
趙洵見馮昊來了,連忙上前拱手見禮道:“屬下不良人趙洵參見馮大人。”
不管如今趙洵的身份如何,不管他的官位高低,總之馮昊是他的領路人。是馮昊把趙洵帶到不良人衙門中的,也是馮昊不斷的給趙洵機會,信任他培養他。
吃水不忘挖井人,趙洵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所以在馮昊面前他永遠都是那個服從命令的屬下。
“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陛下這次叫我來就是調查這件事。”
馮昊環顧一番,確認沒有人在偷聽,遂壓低聲音道:“魏王真的謀反了嗎?”
“當然,屬下也是在親眼看到西域聯軍攻到涼州城下才確信了這點。”
趙洵頓了頓道:“當時西域聯軍就和涼州軍混在一起。他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膠不離,甚至是扎營都在一起。”
見趙洵說的斬釘截鐵,馮昊點了點頭道:“你有足夠的證據嗎,人證物證。”
斬殺藩王不論如何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魏王確實是謀反叛國在先,趙洵就會惹上殺身之禍。
“有的,涼州軍的士兵中有一些認證,書院的師兄師姐們也可以作證。我這里還有魏王送給西域聯軍統帥和延沃爾的一份手書,上面加蓋了魏王的大印。”
趙洵做事向來都是滴水不漏,這一次更是細心到了極致。
聽到這里馮昊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這便好了。魏王殿下的尸首在何處?”
“尸體已經裝進了棺材,首級還懸掛在城頭。”
趙洵如實說道。
“胡鬧!”
馮昊聽到這里又氣又笑道:“速速把魏王的首級取下來與尸體裝在一起送回長安。魏王即便謀反那也是藩王,即便是被去除出宗室名錄那也是只有陛下才能做的決定。殺人不過頭點地,既然魏王已經伏法,你就不要得理不饒人了。”
大周說到底還是一個人治的時代,趙洵也知道他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極限了。
萬一顯隆帝真的發起瘋了像瘋狗一樣的撕咬,也不是趙洵希望看到的。
“好,屬下這就命人去辦。”
其實趙洵還是針對魏王的首級做過一些處理的。
對一般被斬首的軍官,趙洵直接命人將他們的首級懸掛在了城墻上。
而對于魏王的首級,趙洵命人對其做了一些防腐處理,之后涂抹上了一些生石灰,確保首級不會腐化。
他早已經料到顯隆帝會命人把魏王的尸體和首級送回長安,所以特地做了如此處理。
正所謂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顯隆帝這個不做人子的狗皇帝若不見到魏王的人頭肯定不會死心的。
馮昊作為魏王謀反案的調查人,肯定要盡可能的把證據保留下來,最后再呈遞給顯隆帝。
對此趙洵也不會要求過多,畢竟他也知道馮昊在此案中是十分為難的。
雖然馮昊有心袒護他,但不好做的太過太明顯。
在把魏王的尸體和首級裝到棺材里后,趙洵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人死燈滅,這件事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既然來查探詳情的是馮昊,就證明了顯隆帝不會過多的針對趙洵。只要不再鬧出什么幺蛾子,這件事應該就可以翻篇了。
時至今日趙洵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顯隆帝父子欺人太甚。
魏王的人頭便算是對顯隆帝的一個警告,告訴他以后不要太過囂張,否則下場和魏王沒有什么區別。
趙洵是最擅長秋后算賬的,別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陸地神仙,該清算的時候一樣都跑不了。
和延沃爾單手挽著馬韁,望著不遠處的沙丘神情很是嚴肅。
自打涼州變故以來,他便決定和群龍無首的涼州軍分道揚鑣。
西域聯軍要想返回西域,首先得沿著河西走廊一路西行。
他們只有穿過瓜州、沙洲,才能最終出關返回西域。
如此將不可避免的和沙洲軍、安西軍起沖突。
這是和延沃爾眼下不希望看到的。
因為在他看來,眼下的西域聯軍早已經沒有了士氣。
一支沒有士氣、沒有心氣的軍隊何談去戰斗?
勝利可以掩蓋很多東西,可以讓矛盾淡化,可一旦失利,矛盾就會接踵而至。
眼下尚且不算是太明顯,可一旦這支軍隊受到安西軍、沙洲軍的阻擊,矛盾就會徹底爆發。
所以和延沃爾必須小心翼翼的率領這支軍隊撤離,盡可能的避開安西軍、沙洲軍的伏擊。
只有他成功的把這支聯軍帶回西域,休養生息一段時間,才能把矛盾徹底緩和。
不然他就將成為西域的罪人,甚至被當做替罪羊拋出來。
和延沃爾知道一個人犯了眾怒是什么下場。
人和野獸其實本質上沒有太多的區別,都會趨利避害,都會把責任往別人的身上推。
只不過人有的時候表達的更加冠冕堂皇罷了。
“快到沙洲地界了。”
和延沃爾望著茫茫的沙漠,心情極為復雜。
缺水是他們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水源,接下來他們將面臨很尷尬很現實的問題。
在沙漠之中缺水比斷糧還要可怕。
人在極度缺水的情況下會出現虛脫,甚至會出現幻覺。
這種情況下,甚至會把自己身旁的袍澤視為敵人。
和延沃爾知道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他派出了數百人去偵查水源,務必要在第一時間找到一個結果。
“稟報大都護,在距離沙洲城外兩百里處發現了西域叛軍的蹤跡。”
沙洲城中,劉霖的一名親兵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稟報道。
“好,真的是太好了!”
聽到這個消息劉霖別提有多興奮了。
一直以來他都想要對西域叛軍復仇。
正是西域叛軍的突然倒戈使得他們不得不退出安西都護府,來到沙洲。
也正是因為西域叛軍和涼州叛軍的相互勾結,使得沙洲城中一夜之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若不是他們及時做出應對驅逐了叛軍,怕是現如今沙洲城也已經落入到了敵軍之中。
可以說劉霖和安西軍在西域叛軍手中吃足了苦頭。
劉霖想要報仇,想要讓西域叛軍也嘗一嘗被人算計的滋味。
血債血償,有債必償。
這是劉霖處事的準則。
“傳令下去,全軍出擊,我們要在他們沿線伏擊,這一次一定不能把這些西域雜胡再放跑了。”
“遵命!”
親兵立即抱拳領命道。
安西軍的執行力還是相當高的,在劉霖的一番號令后立即集結完畢。
劉霖在誓言中明確表示這一次他們要讓西域叛軍把在他們身上拿到的東西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所以他們一定要主動出城伏擊。
這樣他們將占據主動,即便西域叛軍想要繞路跑路他們也能夠在第一時間做出應對。
“本將軍已經跟沙洲軍的統帥說過了,他們會駐守在沙洲城中。這樣即便情況有變他們也能夠根據具體的局勢做出針對性的布置。”
稍頓了頓,劉霖繼而接道:“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男兒,都明白知恥而后勇的道理。我們安西軍沒有一個孬種。那些西域叛軍趁人之危奪走了安西都護府的榮耀,我們要不要把它重新奪回來!”
“要!”
“要!”
“要!”
“西域叛軍他們人困馬乏,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給予他們致命一擊。”
“殺殺殺!”
“報仇,我們要報仇!”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殺了他們報仇!”
“是時候展現安西軍真正的力量了!”
“這一次必須要狠狠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叫他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西域霸主!”
“我們都聽大都護的,大都護您就吩咐吧。弟兄們一定會遵命照做。”
“對啊大都護,您一聲令下,弟兄們莫敢不從!”
“弟兄們就等您一聲令下了!”
劉霖見群情激昂,一時間心中十分興奮。
“好,弟兄們都是好樣的,不愧是我安西軍的熱血男兒。”
他雙手向下壓了壓,示意眾將士稍安勿躁。
等將士們安靜了下來,劉霖方是清了清嗓子道:“我們即刻出發,前往沙洲城外伏擊,這一次我們要把失去的東西全部奪回來!”
沙漠之中忽然起了沙塵暴,這對于西域聯軍來說著實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因為他們很清楚在茫茫沙漠之中爆發沙塵暴意味著什么。
他們沒有任何可以遮蔽躲避的地方,沙塵暴可以將他們徹底淹沒。
“快,快將馬匹、駱駝圍成一堵墻,躲到這堵墻里面去。”
和延沃爾幾乎是聲嘶力竭的下令道。
他很清楚這是唯一對抗沙塵暴的方式。
雖然仍然不可避免的會有人被卷走,但已經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損失。
雖然西域聯軍此刻各方心態已經出現了問題,但是在生死存亡之際他們也知道沒有置氣的必要。
和延沃爾所說的確實是當下最合適的選擇。
他們遵命照做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損失。
很快,十幾萬大軍便將他們能夠用到的所有馬匹、駱駝圍在了一起。
所有人鉆進了這些馬匹、駱駝圍好的空間內以躲避風沙。
沙塵暴肆虐著,天空中幾乎都是一片沙塵,完全看不清楚東西。
這些西域士兵們畏縮在一起,報團取暖。
就連和延沃爾自己都感受到了恐懼。
這是發自內心的恐懼,這是來自于心靈深處的恐懼。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沙塵暴繼續這樣下去,只用半天就能夠把他們全部吞沒。
“神啊,請保佑我們吧,不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們了。”
和延沃爾在心中默默祈禱,祈禱神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但他聽不到神的回應,能夠聽到的只有沙沙的聲響。谷怎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沙塵暴終于減弱了。
和延沃爾抬頭看了一眼天,發現他竟然能夠透過烏蒙蒙的顏色看到天了。
和延沃爾長松了一口氣。
不容易,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雖然整個軍隊都幾乎被沙塵暴掩埋,但是他們結成的陣型還是很好的保存了他們的性命。
從沙子堆里艱難的鉆了出來,西域聯軍以一種最原始的方式跪倒在沙丘上朝著西方的方向磕頭。
在他們看來,他們這一次之所以能夠死里逃生,就是因為神的庇護保佑。
所以他們在感謝神,感謝神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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