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縣丞坐車去了北街一棟高墻大院前,到了大院門口,門子客氣的把他迎了進去。
接著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笑著過來把他迎進了院子。
“王大人,您不是說新任縣令到了嗎?今兒怎么還有空過來?”
王縣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黃管事,程先生在嗎?”
黃管事笑了一下,“在,昨兒才從外面回來。”
黃管事帶著他進了正院。
王縣丞看到站在廊檐下逗鳥的清瘦男子,上前躬身行禮道:“程先生,李大人昨兒黃昏時到了樂縣,今兒一早和柳縣令交換了印信,提出要查倉盤庫后再交接。”
程先生轉頭看了他一眼,逗弄著畫眉鳥兒,漫不經心的說道:“那些賬目不是早就幫你平了嗎?你還擔心些啥?”
王縣丞漲紅著臉,不安的搓了搓手,“程先生,有些賬目和實際的數目相差太多,實在是平不了啊!我看他們查賬的樣子,比您派去的賬房還要jing,我擔心啊!”
程先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你擔心個啥?那些書呆子只顧著念書考科舉,賬目一事,除非跟賬房學個三五年,才能看明白帳薄中的貓膩,你以為有那么容易。”
王縣丞覺得不是程先生說的這個樣子,囁嚅著,“程先生,不是我膽小怕事,我在那親眼看見他們查賬的樣子,真的比您派去的賬房還厲害。還有,您借去的那些糧食,您能在這兩日讓人送回倉廒嗎?我覺得他們定要去倉廒查看。”
王縣丞說完就可憐巴巴的看著程先生。
程先生神色不虞的看著他,“眼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你讓我一下子,從哪里找那么多糧食給你。你先回去拖住他們,實在不行,一把火把那些帳薄燒了,一了百了。”
王縣丞驚訝的看了一眼程先生,想了一下,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辦法。
“這辦法不錯,不過得您派人去動手。”
程先生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好,你先回去,我會派人去的。”
王縣丞放下心來,沖著他躬身行禮,“多謝先生,我回去了。”
“去吧!”程先生擺了擺手,看著王縣丞走了,轉身朝書房走去。
一個身材高大、臉上有一道淡淡疤痕,周身透著一股陰郁之氣的男子,站在一排書柜前,拿著一本書在那翻閱。
程先生對他躬身行禮道:“二爺,剛才王縣丞來了,他說……”
二爺放下書,轉著拇指上的扳指,看著他淡淡的說道:“就照你說的做,燒了那些賬簿,再一把火把倉廒也燒掉,倉廒最好制造成失火事件。等柳縣令走出樂縣,找個隱蔽之處,把他們解決掉。”
程先生看了他一眼,“是,二爺,您的意思是把守倉廒的那兩人……”
二爺撇了他一眼,說出的話卻透著森森寒意,“不解決掉他們,讓人查到咱們頭上來嗎?還有,京都那邊這些日子怎么一直都沒消息傳來?你讓人去查一下,是不是出事了?”
“是,小的這就去。”程先生躬身應下,退了出去。
王縣丞討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也不再關注李青他們查賬的事了,在押房里磨蹭到下衙,慢悠悠的出了縣衙。
柳縣令回到客棧,等到柳師爺回來,看著柳師爺道:“叔父,看來這位李大人是要查完帳才會與我交接,你說咱們怎么辦?”
柳師爺看了一眼周圍,關上門扶著柳縣令坐下,輕聲說道:“你放心,我看那王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咱們只需按兵不動,王志自然會出手擺平。”
柳縣令不安地搖頭,“我心里不安穩,總覺得王志背后的人,不會輕易讓我們離開。”Μ.5八160.cǒm
柳師爺看著虛弱不堪的柳縣令,嘆了口氣,“唉!早知道就不做這官了,在家做個舉人老爺不好嗎?千里迢迢的跑來卷進一灘渾水里,還要自己給自己下藥,才能脫身出來。”
“叔父,幸好麗娘和嬸娘已經帶著孩子們離開了樂縣,如果我們真的有不測,唉!”柳縣令嘆了口氣,“都怪我心志不堅,被王志那狗東西迷惑!”
柳師爺拍了拍他,勸慰道:“想開一點,咱們在朝中無人,又沒有根基,先保命要緊。”
柳縣令點點頭,“您,說的是,先離開這里再說。”
李青幾人查賬一直查到天黑,三人覺得滿腦子都是數字。對樂縣的情況也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看著賬簿上的記錄,李青一陣頭疼,覺得這地方官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轉念想到周嘉在青川的時候,覺得自己再難也沒他那會兒難。
阿雷拿著一本帳薄對李青說道:“老爺,您看,除了官田稅和民田稅,丁稅徭役之外,這上面還記著義倉稅,農器稅、蠶鹽錢、曲引錢、市例錢種類繁多,百姓還有活路嗎?”
“還有這里,不過一月光景就用了二三十兩銀子筆墨紙硯,買這么多筆墨紙硯,他們是嚼來吃了嗎?就這樣的帳薄,拿來騙那些不通庶務的二世祖還差不多。”
李青沉著臉道:“陛下登基后就下令廢除一切雜派、附加的賦稅,難道樂縣的官員不知道這項政令?還有,你看這里,僅去年一年,樂縣就開出荒地六百多傾地,兩千多戶人口的縣城,居然能開出這么多荒地,真是好笑!”
”這有啥好奇怪的,朝廷撥下來鼓勵開荒的銀子,都落進了他們的口袋。”林肅說著,從一摞帳薄中抬起頭來,“縣尊,從倉廒帳薄上看來,樂縣的倉儲糧數目還算正常。不過,我覺得還是去倉廒查驗后才能作數。”
這時傳來了梁成敲門的聲音,“老爺,夫人請您回后衙吃過飯再回來。”
“來了。”阿雷打開了房門,“梁大叔,我肚子早就餓了。”
梁成拍了他一下,笑道:“餓了回去就多吃幾碗,灶上準備了好吃的。”
李青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對林肅道:“林先生,咱們先回去吃了再來查。”
“也好。”林肅合上手里的帳薄,吹滅了油燈,帶上門走了出去。
三月,初春。
內容。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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