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柒柒不知該怎么回答，對方的要求聽著也不算過分，只是希望她看在秦家世代忠心耿耿的份上，稍微對秦淮玉好一些。

這一次秦淮玉可以真的要不行了，所以希望她就算是騙秦淮玉一下，讓他在這最后的時日里能開開心心地過。

周柒柒不覺得這種事情很為難，只是心頭覺得很茫然，不知所措。

曾經她以為像她這樣的人，拋去她王姬的身份，不可能會有人喜歡，只有衛長英是個例外。

所以當她聽說衛長英有個未婚妻，要聽從母命娶別人時，她是憤怒悲傷且瘋狂的。

她是驕傲的王姬，不屑去求，所以在確定歐陽佳是血魔教之人后，選擇在二人大婚拜堂后出手。

當著所有人，特別是衛長英的面，一劍殺死了歐陽佳，以及歐陽靖帶來的十多個參加婚禮的血魔教人。

她不會否認，就是故意的。

早在他們大婚的前三天，她就已經查到了事實，但她沒有動手，十分偏激地選擇他們大婚的那天。

她沒有解釋，也不讓秦家拿出證據。

之后秦家忙著追殺血魔教的事情，根本顧不上她。

她心頭有怨，任由衛家上告，朝臣指責。

他們不知道她殺的都是血魔教人，為了平息眾怒，父王不得不懲罰她，判處她流放。

流放那日，除了母后與周玖玖以外，沒一個熟人來送她。

當然，周玖玖是想要看她笑話。

那個時候她就在想，自己做人真夠失敗的，除了母后以外，沒有任何人會喜歡她。

可事實卻不是她想的那樣，叫她哪怕多活了幾十年，也好生無措。

前世她直到死后才知道，那個待在她身邊，總是沉默寡言的杜侍衛其實一直深愛著她，至死都還在擔心著她的安危。

寫給她，卻一直都沒給她的書信，被徐驚埋在她的墳頭上。

而秦淮玉，她死了都不知道，不曾關注過。

盡管那是在夢里看到的，可夢里的事情都成了事實，不是么？何況那些情書，她已經悄悄去徐驚那里看過了，甚至還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老天爺既然讓她重生，為什么不回到五年前，又或者八年前，那樣的話，一切都會不一樣。

“殿下。”秦少夫人不安地叫了一聲。

周柒柒回過神來，但仍舊有些恍惚，下意識朝她看去。

秦少夫人低聲說道：“三弟他好像醒了，殿下您要不要先進去？”

周柒柒怔了怔，扭頭朝院子里去，發現秦淮玉確實醒了，正拿著一片葉子在看。

進，還是不進？

秦淮玉看著黃葉，突然就笑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這黃色樹葉，滿滿的一樹葉子幾乎都是綠的，只有零星幾片泛了黃，風一吹就落了下來，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

又覺得周柒柒不愿意嫁他是對的，畢竟嫁給一個短命的人沒有未來。

只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只是傷心難過喝了點酒，淋了點雨，生命就走到了盡頭。

太陽在走動，陽光透過枝葉落在他的臉上，他不自覺抬手擋了擋。

好累，連抬手都累。

旁邊突然伸出來一只手，替他擋住了陽光。

秦淮玉怔了怔，扭頭看了過去。

連幻覺都有了？

這么多年了，他不知大大小小生了多少場病，都不曾見她來看他一下。

如今快要死了，竟然看到了她來了？大概真是幻覺。

“黑水澤縣，我待了三年的那個地方，有一個大夫，他醫術很好，我把他帶過來給你看病如何？”周柒柒眼神復雜，心口難受。

一直以來她看到的都是鮮活的秦淮玉，他作天作地，嘴還特別的欠，從未見過他這般虛弱，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會隨風飄去。

秦淮玉笑了笑：“好啊。”

從王城到黑水郡，最快也要七天時間，來回便是半個月。

他，怕是等不到了。

“只是我從未離開過王城，不知王城外面是什么樣的，你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秦淮玉笑著問道。

“不可，你的身體……”

周柒柒話還沒說完，就發現他的眼里的光漸漸消失，不由自主就閉了嘴。

不可否認，她害怕了。

周柒柒轉移了話題，問他：“三年前我出事，你怎么沒來看我？”

秦淮玉道：“你忘了嗎？我攔著你去找衛長英，你嫌我煩，把我丟臭水塘里了。我爬起來就生病了，等我醒來，你早就跑沒了影。”

一跑就是三年多，他怎么找人也找不到她。

周柒柒：……

有，有這么一回事？

好像是有。

感覺天已經聊死了，周柒柒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

事隔多年，她的心都硬得跟鐵似的，卻突然有人告訴她秦淮玉喜歡她，叫她如何是好？

她誰都不愛，也不想給出任何回應，可秦淮玉要死了，可能都等不到她把盧大夫找來。

而且就算把盧大夫找來，也很難治好秦淮玉的病。

“你好好歇著，我去給你找大夫，會很快回來。”周柒柒站了起來，這尷尬到腳趾頭都能摳出三房一廳的氛圍，她實在是頂不住。

“……好。”秦淮玉笑著應了一聲，只是眼底下的光沒有了。

周柒柒看了他一眼，狠了狠心還是走了。

感覺應付這樣一個人，比跟異大戰三天三夜還要累。

到了院門口，她又回頭看了眼。

總覺得一切都不太真實，明明前不久還好好的一個人，怎么突然間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應該是鮮活的，整天上竄下跳，作天作地的才對。

秦淮玉翻了個身，背對著院門口這邊，看似又睡著了，久久沒有動彈一下。

“天涼了，總睡在外頭不好。”周柒柒對還在門口站著的秦少夫人說了一句，便快步離去，仿佛有鬼追她一般。

秦少夫人嘆了一口氣，三弟這又是何苦呢，喜歡上王姬殿下這么一個殘忍無情之人。

就算身體好好的，都不夠折騰的，何況是這么個羸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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