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莉雙手叉腰,朝地上吐一口唾沫,恨恨地說:“她是誰?你問她吧!她就是那個生下你、把你扔下不管的所謂的媽!”
“葉兒,聽我解釋。”唐海蓉緊張地搓搓手,對女兒討好道。
若葉緊緊地盯著這個早已模糊了記憶的人,往事一幕幕呈現。
她終于明白,奶奶為什么一見到她,就要打她、罵她。也終于明白,她為什么主動來照顧奶奶。她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贖罪,來彌補曾經犯下的錯誤,以求得良心上的安慰。
可以嗎?
她這么多年欠下的,就可以這么輕易還了?能還清嗎?多年缺乏的母愛,以及心靈的創傷、孤獨的陰影,誰又能彌補?
“不!不!我不能原諒她!”
“她多么自私,多么狠毒!為了自己心安,選擇這么便捷、速成的方式!可是,我呢?我該怎么辦?”
她曾經多么渴望再見到她,多么渴望得到她的擁抱和溫暖。她不知設想過多少與她再次見面的場景。她也不知在心里恨了她多少回。她突然出現在眼前,讓她像遭到暴擊一般,心痛如裂。
“沒什么好解釋的!從哪里來,就到哪去吧。這里不歡迎你!”若葉冷冷回絕。
“讓我給奶奶燒把紙錢吧。”她低聲下氣地懇求道。
“早干嘛去了?別裝善良了!走吧!”曉莉嘲諷地冷笑。
一旁的雨舟,見一家人這么對待繼母,心里不是滋味,又不知怎么勸解。剛喊出“若葉姐——”就被頂了回去。
“你帶她走吧,這里不歡迎她!”
“若葉姐,其實……”他猶豫該怎么說。
“不要替她解釋和開脫,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想聽!請帶她走!我不愿看到她!永遠!”
等她說完,雨舟苦笑著說:“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能冷靜下來,聽我說兩句嗎?”
若葉不說話。
“首先,我不是來當說客的。其次,你倆的關系,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和我爸以前在深圳,開了一家不大但能養家糊口的皮革廠。聽說你在淮城后,他倆就搬了回來。她從沒放下你。當初,她離開你……”
“我不會原諒她!你不要再說了!”若葉倔強地打斷他。
“好!我多說了,等你冷靜下來再說吧!照顧好自己!”他禮貌性地拍拍她的肩。
說出“請她離開”這種狠話后,她心里馬上就后悔了——覺得也不該這么絕情,奶奶去世后,她或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雖然她早已將她從親人的行列中劃除了。
陳家一個遠房親戚(海蓉稱她“劉嫂”)過來,勸解道:
“葉子,這就是你不對了!今天是奶奶的喪日,天大的事,也把它放心里。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奶奶辛苦一輩子,就不能讓她安靜地離開?”
老人邊說邊抹眼淚,仿佛在講述自己的故事。
她心下軟了,但仍犟道:“我不想看到她。”聲音已低了下來。
“我對不起你!讓我燒把紙錢就走,可以嗎?”她再次央求道。
劉姨往她倆中間一擠,將若葉擠到一邊,拉著海蓉的手說:“走,海蓉,到里邊坐,好久不見你了,咱倆擺擺龍門陣。”
這時,黎奶奶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走來,湊若葉耳邊說:“姑娘,聽奶奶的勸,莫聽你姑姑們的話。再怎么,她是你媽,快去點火炮。”
若葉這才勉強放下,心里仍無法原諒她。直到書俊到來,他的陽光,他的溫暖,他的愛,讓她學會了原諒,學會了愛。她才慢慢接受。
當她豁然時,他卻離開了,讓她如何適應這變幻的人生?難道真如算命先生說,她的八字硬、要尅夫、要破財?
也就是說,從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她不該得到幸福?人的命運,真是上天安排好了嗎?
一行淚不由自主地從臉頰滑落。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接起電話,那端是個陌生的聲音。
他就是主編說的那個出版商,他無意間在網上讀到她的小說。小說內容,正與他想要的題材一致。他才決定買下版權,先出版發行。如果反響良好,擬將其改編成電視劇。
他說得嚴肅認真,并且天衣無縫,讓若葉相信了他的話。哪個作者不渴望自己的作品得到認可呢?
她又有了創作的熱情,專心碼了半天字,門都沒邁出半步。
時近黃昏,天氣漸漸轉涼。坐得筋骨疏散的她,走出木屋,找了塊礁石坐下。
隱隱聽見一陣笛聲,從遙遠的地方飄來樂曲清亮、優美。
她仿佛看到了……
旭日東升,大地一片清新。一群黃鶯,在枝頭跳來跳去。蔚藍的天空中,黃鶯展翅飛翔,盡情地歌唱。
她第一次知道,竹笛能演奏出這么清脆動聽的樂曲。演奏這首美妙樂曲的人,該是多么幸福,多么熱愛生活啊!
循著聲音,她一步向笛聲靠近。聲音是從樹林另一端傳來的。
一曲終了,又換了另一首。音樂忽而悠揚委婉、明澈、圓潤,忽而活潑流麗,仿佛有群鳥兒在蔚藍的天空中展翅高飛。
突然,她的眼前一亮。
林子深處,一棵大樹下,坐著一個男孩,十八九歲的光景。他長得眉目清秀,眼眸傳神,神采俊逸,顧盼有情。與書俊竟有幾分神似。恍惚中,她以為看到書俊了。
音樂聲戛然而止,笛聲就是由他吹奏出來的。他手里的竹笛,還橫在胸前。也許是她的失態,讓他停了下來。他訝異地望著她,臉上泛起了紅暈。
“對不起,我打斷你了吧?”若葉收回目光,指指身后,展顏一笑道,“我聽到樂曲,就被吸引過來了。”
“你住在這里?”他微微欠身,站了起來。他勻稱修長的身材被顯露出來。不等她回答,他又問,“你喜歡聽嗎?”
“太喜歡了!我第一次聽到這么美妙的樂曲。”她由衷地說,你吹奏得太好了!”
他得到了鼓勵,臉上有得意之色,但仍謙遜地說:“不是我吹得好,是樂曲本來好聽。”
“你是H國人嗎?”她看他與書俊有幾分神似,懷疑他倆是否有某種聯系,就禁不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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