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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景方才的舉動是什么意思?難道她想錯了,恒景其實沒有相信她的話?
那他又為什么解了她的軟禁?
不過,仔細想想,方才他的神情,透著一絲陰惻惻的冷意和某種她看不透的隱忍情緒,雖然就像即將爆發的火山,讓人連頭發絲都感覺到了危險,卻著實不像是在威脅一個他不相信的敵人。
那更像是一種驅逐,驅逐一個他從骨子里厭惡的人。
可是,從她先前跟恒景的相處來看,恒景雖然不待見他這個夫人,但不至于厭惡啊!
時顏想得頭都疼了都想不出所以然來,只能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額角。
罷了,這男人是越發陰晴不定,性情古怪了。
不管怎樣,她以后離他遠點便是。
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打探一下如今的局勢變得怎樣了,原先跟隨她的那些人,又如何了。
可是,即便她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時顏眼底,突然掠過一絲茫然。
她現在的身份不是時顏,而是一個無論在家里還是夫家都不受寵的后宅女子,身邊能用的人,只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
當初蘇妙音嫁過來的時候,是帶了七八個侍婢和好幾個婆子的,只是大抵是為了更好地獲得恒景的信任,她后來以喜靜為由,把除了喜兒以外的人都遣回了留侯府。
就算她打聽到了那些曾經跟隨她的人還幸存在這世上,她又能怎么辦?她借尸還魂的事情太過詭異,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能接受得了?
她也不可能毫無芥蒂地跟他們坦誠這件事。
這些情況,時顏在前些天閑著的時候都想到了,只是重獲自由的心情太歡喜,她一時把這些煩心事都拋到了腦后。
只是,方才恒景陰冷無情的話語和眼神再一次提醒她,她如今的身份是蘇妙音,而不是時顏。
時顏想到這里,暗嘆一口氣,眼底那一抹茫然,倏然被幾分寒意覆蓋,重新邁開腳步。
罷了,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一回,她便是再花費七年的功夫,也定是要把韓圻年拖入地獄,祭典那些死去的冤魂。
另一邊,風玄知正心事重重地想著事情,身邊的人突然停了,他抬頭一看,才發現,他們已是走到了大門處。
門外已是備好了駿馬,恒景徑直往最前頭的千里神駒走去,門口一個早便侯在那里的兵士快速走上前,行了個禮,低聲道:“都督,您讓屬下留意的虞郎君,在十天前進了望京后,便一直寄住在弘文館校書郎陶可卿的家里。
這些天來,他一直早出晚歸,每晚都喝得醉醺醺的,倒是沒有什么異常的舉動。
就是……”
兵士說到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臉上現出幾分尷尬,竟是一副難以啟齒的表情。
恒景似乎想到了什么讓他極其厭惡的事情,臉色一下子變得又冷又沉,道:“說。”
兵士立刻期期艾艾地說了下去,“就是……就是他不知道為什么被韓家十郎韓修與看上了。
那韓十郎是個再荒唐不過的人物,向來……男女不忌。
他是昨天下午發現虞郎君的,在那之后,他立刻派出家丁侍衛全城搜捕虞郎君,虞郎君為了躲避他東躲西藏。
到最后,連屬下……屬下也跟丟了虞郎君,屬下不知道接下來怎么做才好,望都督明示!”
風玄知在兵士匯報情況期間也走了過來,聞言眉頭微蹙,輕嗤一聲,“這虞歡喜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好不容易離開了望京,回來了不說,還死賴著不走。
當初要不是陛下,他早被韓修與搶回韓家關起來了……”
說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動聲色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果然見他臉色越發黑沉,黑眸里涌動著駭人的戾氣和隱藏至深的殺意。
不禁在心里嘖嘖感嘆,都督每回遇到關于那人的事情,理智都會有稍許欠缺。
這虞歡喜以前可是陛下的相好,出了名的受寵,一個月里有大半的時間,陛下都是召他過去侍寢的。
據說都督最后那回想去見陛下,陛下便是以她正和虞歡喜在一起,沒有空閑為由,把都督拒之門外。
只是后來,他們才發現,虞歡喜那天確實去過陛下的寢宮,只是早便離開了。
陛下不過隨便找了個借口不見都督罷了。
雖然理智上知道,陛下做出這一副荒唐無度的模樣,大抵是為了迷惑韓圻年,但對于都督來說,情感上也很難接受吧。
何況,誰知道,陛下跟虞歡喜之間是真是假呢。
反正在風玄知看來,都督這男人當得,是越來越悲情了。
這造的都是什么孽啊!
恒景沒發現風玄知的心思,冷聲道:“不管怎樣,都要把他找回來。
如今最有可能知道薛尋行蹤的人,只有可能是他。”
風玄知聞言,不禁收起了臉上那一絲不正經,肅然道:“都督這是認為,虞歡喜先前確實寄居在薛尋處?他前幾天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們的?”
這薛尋也是個奇人。
他是興元四年的狀元,天眾奇才,出仕沒多久便做到了京兆尹的位置,一度風光無限。
只是,在陛下駕崩的第二年,他突然自請外放,擔任允州刺史,給出的理由是,他阿娘近年來身患重疾,允州正是他的家鄉,他希望借著這個機會侍奉母親床前。
原本一切都看似很合理,然而,大概半年前,他突然一紙狀書,把就在允州旁的萊州擔任刺史的林立仁告上了朝廷,說他仗勢欺人,草菅人命。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向低調行事的韓圻年立刻親手接管了這件事。
沒過多久,他突然宣稱,這一切都是薛尋對林立仁無恥的污蔑,實際上草菅人命的人是薛尋,并以這個罪名,革了薛尋允州刺史的職,并派兵士前去捉拿薛尋。
然而,兵士在去到允州后,發現刺史府里早已空空如也,薛尋連同他家里人一夜之間仿佛人間蒸發,至今仍然沒有人知道薛尋到底去了哪里。
這件事一度震驚朝野。
都督知道這件事后,立刻便派人暗中尋找薛尋的行蹤,除了他這件事確實十分蹊蹺外,還因為,種種跡象表明,薛尋先前很可能是陛下那邊的人。
只是,至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如果虞歡喜當初也是陛下的人,他離開望京后,很可能會去投靠薛尋。
先前也有探子來報,曾經在通往允州所在的西南道的小鎮上,見過疑似虞歡喜的人。
所以,前幾天虞歡喜初初入京時,都督就派人把他秘密“請”了回來,為的就是從他口中問出薛尋的行蹤。
誰料這滑頭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不知道薛尋在哪里,若他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風玄知想到這里,忍不住暗暗冷笑。
呵,如果他最后不是被雷劈死的,都白瞎了他這身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恒景沒說話,只是臉上的神情已是說明了一切。
最終,他冷冷地說了句:“他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前幾天他放他走,不是因為他信了他的鬼話,只是想先讓他放松警惕,看看他會不會去找薛尋。
誰料沒過幾天,這家伙就給他鬧出了這天大的麻煩。
恒景說完,便轉身,徑直往前走去。
那兵士得了命令,立刻應了一聲,離開自去行事了。
風玄知看著自家都督躍上馬背的俊逸身影,暗暗搖了搖頭,突然微微側身,眸色深沉地看了大門口一眼。
看方才那女子走的方向,她也是想出府罷。
這剛一解禁就要出府,倒是挺迫不及待。
又是一點跟以前的蘇妙音完全相反的地方呢。
不過,她身邊一直藏有暗衛,她這么急著出去是要做什么,他們晚上就能知道了。
風玄知想著,收回眼神,在其他人見怪不怪的神情下,神態自若地朝著墜在馬隊身后十分特立獨行的一匹黑色驢子走了過去。
他們離開沒多久,時顏他們也到達了大門處。
喜兒讓時顏在大門口稍候,蹬蹬蹬跑到了門房處,讓他給他們備一輛馬車。
門房愛答不理地看了她們一眼,倒是很利索地轉身去做事了。
只是最后給她們備的,是一輛又破又小的馬車,配的還是一匹骨瘦嶙峋的馬,給人感覺讓它去拉馬車都是一種畜生行徑。
喜兒一看這馬車,就氣了。
就連時顏也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揚了揚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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