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焦急擔憂到了一定程度,時顏猛地站了起來,也忘了繼續譴責恒景自作主張的事了,道:“我現在就去給他寫信,林也,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寫完信后,你立刻給我把它寄出去。”
說完,她轉身,直接便走上了二樓的書房。
還在廳堂里的一眾大男人不禁面面相覷。
他們好像不小心聽到了兩個主子間的秘辛。
但傳言誠不欺我,兩個主子間的感情果然很好啊!
時顏在氣頭上,唰唰唰地奮筆疾書,很快就把一封信寫完了。
她信中的語氣從沒有過的疾言厲色,直接威脅道,回去后她會細細盤問他周圍的所有人,要是知道他還是不愿意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他就繼續睡外間的長榻罷。
若是她發現他臉色不好,或是身體不正常地消瘦了,也繼續睡外間的長榻罷!她會親自一寸一寸地檢查。
寫完后,時顏的心情才冷靜了一些,想起恒景與太皇太后決定好的合作,她思慮了片刻,終是在信的最末尾加了一句:
望京之事,吾將全力配合,君自珍重,莫讓吾擔憂。
其實恒景自作主張之事,她雖然有些意外,但沒有多惱火。
她心底里是相信他的,比起惱火,她更多的是擔憂。
擔心恒景太急切,會失了理智,傷到了自己,又或者做出什么更出人意料的事情。
只是如今,他們相隔千里,很多事情無法及時交流,她也只能全力配合他。
然后,想辦法盡快回到他身邊。
時顏寫完后,細細地把信折了起來,一邊折,一邊就著煤油燈微弱的燈火,環顧著這個書房,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多發生在這個書房里的事情。
她第一回來到這個書房,就見到了恒景給她做的無字牌位,她那時候還滿心以為,這是恒景給他深愛的女子做的牌位,還把恒景腦補成了一個分外悲情的男人。
后來發現,恒景那個牌位確實是做給他深愛的女子的,只是,那個女子就是她。
恒景認出她后,他就暗搓搓地把那個牌位處理掉了,時顏至今都不知道,那個牌位到底去了哪里。
她不自覺地走到了原先擺放無字牌位的柜子前。
恒景叛離朝廷后,整個都督府就被韓圻年派人管制了起來,雖然韓圻年定然派了人進來把整個都督府里里外外地搜查了一遍,但他找的主要是有用的情報,其他沒用的東西,他都原封不動地留在了都督府里。
因此,那個柜子上,恒景先前做的那些木雕小玩意還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里。
時顏不自覺地伸出手,慢慢地在那些小玩意上拂過,想著那些年,她把恒景排斥在她世界之外的時候,更甚者她……死了的時候,恒景都是怎么度過的。
時顏終是暗嘆一口氣,把其中一根梅花雕飾木簪拿了起來,拿著手中的信件走回了一樓的廳堂。
她確實不舍得生他的氣,想起那些年,她心里又彌漫開淡淡的熟悉的心疼。
廳堂里,其他人已是都離開了,只剩林也一個站在窗邊,眺望著天邊月牙兒般的明月。
聽到腳步聲,林也轉頭,微微一笑道:“夫人,寫完了?”
“嗯,”時顏把手中折好的信遞給林也,淡聲道:“這封信的內容不涉及什么機密情報,你直接用飛鴿傳書便是。”
林也接過,微笑著道:“屬下知曉了。”
時顏頓了頓,問:“劉津江可有與你說,他先前發現的火絨草到底在何處?”
來望京的一路上,時顏沒有見過劉津江,但她知道,林也在衛律的掩護下,是可以隨時見到劉津江的。
林也眸色倏然轉冷,靜了一會兒,才道:“他不愿意說。”
時顏眉頭頓時蹙起。
林也淡淡地一揚唇角,“他要求與屬下做交易。”
時顏微愣,看著林也,不自覺聲音微輕,道:“什么交易?”
劉津江所謂的交易,她多少能猜出來,定然是與她有關。
從劉津江后面做的事情來看,他幾乎已是確定她的身份了。
林也又是靜了一會兒,才低低一笑,道:“他要我協助他逃跑,并且,把夫人帶到他身邊。”
時顏眉頭蹙得更緊,嘴角微抿,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只是,她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么,低嘆一口氣道:“我會想辦法見他一面,放心,火絨草的下落,我定會幫你問出來。”
她知道,劉津江給林也出了個折磨人的難題。
岑櫻對林也的重要性,不亞于恒景于她的重要性。
說實話,若是林也為了岑櫻背叛她,她也不會覺得意外。
只是,林也這會兒跟她坦誠了這件事,就說明,他沒想要背叛她,至少,現在沒有。
她當初雖然拉攏了林也,但也知道,林也不像薛尋和宗向南他們,他心思深沉,性子灑脫不羈,不是那種會一味愚忠的人。
他們之間,與其說是上下級關系,不如說是合作關系。
時顏說完,一旁的林也突然輕輕笑了,“夫人,你怎么這樣的表情?”
時顏一愣,看向林也,就見林也有些意味不明地笑笑,道:“夫人可是覺得,我會背叛你?”
他沒有自稱屬下。
時顏不禁靜靜地看著他。
林也嘴角笑容忍不住揚得更高了,低低一笑道:“放心,雖然旁人的死活,我向來不怎么在乎,但夫人的心情,我還是在乎的。”
他不是什么心存大義之人,當初會決定幫助面前的女子,也不過是因為她跟他說的那一句“要不要考慮和我聯手,一起做點不無聊的事情?”。
她就仿佛一抹倏然照進他那無聊透頂的人生中的色彩,替他打開了人生的另一扇門。
正是因為她那一句話,他才毅然決然脫離林家,用另一種方式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也因此,才會遇到阿櫻。
他對面前女子的忠心,不像薛尋他們一般迂腐死板,只是他很明確,自己在乎她,也從沒想過要做任何對她不利的事情。
時顏微愣,眸色不禁柔和了些許,輕聲道:“謝謝。”
有一句話,她已是感嘆了無數遍,可是依然覺得不夠。
——她到底是有多幸運,才會有幸聚集這么一群對她心懷赤城的人。
他們的忠心,她無以為報,也只能,努力不讓他們對她失望。
雖然都督府里有許多侍衛,林也還是一路把她送到了她和恒景以前住的院子里,才告辭離去。
在他離去前,時顏喚了他一聲,道:“林也,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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