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先前院子里發生的事情,給時顏帶路的侍婢一直忍不住偷看時顏,見她神情淡然,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不禁有些怔然。
他們五娘子和陳三娘方才說的話可一點也不好聽,她還以為都督夫人心情多少會受到影響的。
不過,如今她借住在衛家,
也不好跟身為主人家的五娘子鬧得太難看罷。
否則,這天底下怎么會有個詞叫寄人籬下呢。
剛走到院子門口,守在門外的兩個侍衛便朝時顏行了個禮,聲音洪亮有力地道:“屬下見過夫人!”
那侍婢不禁被嚇了一跳,腳步頓了頓,有些愕然地看著這兩個侍衛。
據說如今都督夫人身邊的大多數侍衛都是她直接從都督府那邊帶過來的,也不知道那些侍衛都是什么人,
一個個都氣勢駭然,
眼神兇惡,
讓人看著便心顫。
要不是都督夫人剛來衛家,對衛家的布局還不熟悉,她也不會送她回來。
那侍婢猶豫了一下,轉身朝時顏福了福身子道:“前面便是夫人的院子,奴婢便不叨擾夫人了。”
時顏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兩個侍衛,不動聲色地笑笑道:“嗯,你自去做事罷。”
她這回來衛家,把恒景叫到她身旁保護她的十幾個人都帶過來了。
如今的衛家,也就只有他們,是她真正的自己人。
那侍婢離開后,時顏正要走回院子里,其中一個侍衛便抱了抱拳,低聲道:“夫人,陳校尉來了,如今正在院子里等候夫人。”
時顏微愣,腦子中立刻浮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不禁加快了腳步走進院子里,便見里面,一個穿著黑色勁裝袍服、身材高挑的男子已是在里頭,
見到時顏,他一雙原本稍顯淡漠的黑眸微動,難得地透出了幾分激動和感慨,轉向時顏單膝下跪行禮道:“屬下見過夫人!見到夫人平安無事,屬下一顆心也終于放下來了。”
來人果然是陳應!
陳應先前是都督府的管事,到了西南道后,因為人手不足,陳應也回到了軍中。
時顏見到他,也忍不住滿心感慨。
恒景先前在給她的信里說,他已是派了人來望京保護她,沒想到,他派的人是陳應。
她忍不住嘴角微揚,道:“陳校尉請起,辛苦你一路從西南道趕來望京了,來的人……只有你?”
陳應應了一聲,站了起來道:“都督讓屬下率領一隊人馬趕來望京與夫人匯合,屬下帶過來的那隊人馬偽裝成送鏢的隊伍,
在太皇太后以及衛家的幫助下,已是在望京安頓下來了。
明面上,
來到了望京的人只有屬下和跟著屬下的幾個侍衛。
只是……”
他頓了頓,淡聲道:“我們的人剛剛安頓下來,韓家的人便出現在了安頓他們的客棧附近,只怕我們剛進到望京,韓圻年便收到消息了。”
時顏嘴角更上揚了些許,道:“是嗎?韓圻年可一直覺得望京是他的地盤,望京城里發生的事情,就沒有可以瞞住他的。”
如今,韓家和朝堂上的人都緊緊盯著,恒景自是不可能大搖大擺地派一隊人過來。
只是,他們可是要用盡一切辦法激怒韓圻年的,自是不能真的讓他什么都沒法察覺。
這種他察覺了、可是沒有證據揭發他們的狀態,才是最折磨人的呢。
陳應看到時顏的模樣,便知曉她已是清楚了都督和太皇太后間的計謀。
他看著時顏,壓低聲音又道:“還有一件事,屬下要告訴夫人。
估摸后天,韓圻年被流放的那兩個嫡子被害的消息就會傳到韓圻年手上。
到時候,韓圻年受到刺激,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夫人請一定要小心。”
時顏一愣。
雖然她早就知道恒景派人去解決韓圻年那兩個嫡子了,但這也太快了罷。
陳應似乎看出了時顏的訝異,暗嘆一口氣,道:“都督已是等不及了,要不是周副將他們一直在勸阻都督,都督只怕會親自前來望京。
都督最后只讓屬下帶著一隊人馬過來,已是十分克制了。”
當然,他帶過來的人,一個兩個都是jing銳中的jing銳,每一個都是真正地能以一敵百的勇士。
到時候若是燃起戰火,這隊人馬完全可以帶著夫人平安逃離望京,回到都督身邊。
時顏不禁聽得有些恍惚。
從她被擄到現在,都有半個月了。
這段日子,她雖然不好過,但最煎熬的,是恒景吧。
在她被林也他們找到前,恒景甚至不能確定她的生死,若生死不明的人換成恒景,她不一定能做得比恒景好多少。
時顏最后,只忍不住有些無奈地笑笑道:“你們都督是真的越來越亂來了啊。”
陳應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只是心里頭有些苦澀。
都督更亂來的一面,夫人只怕還沒見過。
他至今忘不了當初嘉明帝薨逝后都督的模樣。
就在大半年前,都督還打算直接在圣上十一歲的生辰上直接發動兵變,把韓圻年拉下來,一切結束后,自殺身亡。
嘉明帝的離去,讓都督的一顆心死了。
所幸夫人的到來,讓都督那顆心又活了過來。
他是真的慶幸,夫人這回平安無事。
否則,都督只怕真的要瘋了。
時顏想了一會兒,道:“有一件事,我原本猶豫要不要與你說,但要順利做成這件事,我想了想,還是需要你的幫忙。”
陳應一怔,看著面前女子堅如磐石的雙眸,心里倏然浮現起了一絲絲的不安。
時顏仿佛沒看到陳應微蹙的眉頭,淡淡一笑,把方才在宮里與太皇太后他們商量的那個計劃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
陳應聽著,表情從最開始的訝異,逐漸演變成了淡淡的壓抑和復雜,在時顏說完后,他咬了咬牙,雙拳緊握,突然低低地、壓抑地道:“夫人,你如此在乎大興的百姓,害怕他們受到絲毫傷害,那都督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看到陳應這模樣,時顏頓了頓,臉上不禁浮起了幾分困惑。
陳應卻似乎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咬牙道:“你要以自己作為籌碼,引誘韓圻年叛變,因為知曉都督不會同意這件事,所以要瞞著都督。
可是,夫人可有想過,剛剛才確認了夫人平安無事的都督若是再一次收到夫人發生意外的消息,會是什么心情?
都督對夫人的在意,屬下不相信夫人不清楚,因為夫人這回出事,都督差點生生把自己的身體熬壞。
夫人把天底下的百姓都考慮到了,怎么就沒有把都督的感受也考慮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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