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非廬有一句話說得很對,聞承禮的嘴巴就是個大漏勺。
能說的,不能說的,只要他一開口,什么事情都別想瞞得住。
替兒子求娶季云蓁一事,陸氏寫曾經信詢問過聞敬,他當時并沒有反對。
季沐清的確得罪過他,但季家人的品行端正,季大姑娘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若是最不成器的兒子能娶到這樣的媳婦,對他自己和聞家而言都是好事。
但聞敬很清楚幼子是什么德行,這樁婚事自家多半是一廂情愿,因此也沒有太過認真。
沒想到老四對那季家女竟有如此執念,居然連這種事情都敢做!
萬幸他沒能得手,否則聞家恐怕再也難有安寧。
陸氏可想不了這么多,她之所以如此激動,純粹就是擔心兒子這輩子栽在一個犯官之女身上。
聞承禮的胳膊被她的指甲硌得生疼,當著父親的面又不敢呼痛,只能癟著嘴道:“我就是氣不過,季云蓁憑什么看不上咱們家啊?所以才想著把她弄出來的。”
陸氏松開手:“那這事兒和夏家三姑娘又有什么關系,她為何要打你?”
聞敬也道:“季云蓁呢,被你們弄哪兒去了?”
聞承禮最怕的人是父親,自然選擇先回答他的問題。
“人被夏三姑娘搶走了,聽夏家的小廝說她也想報復季云蓁。”
陸氏罵道:“豈有此理!一個小姑娘家如此囂張霸道,張口閉口都是報復。
再說她搶也就搶了,為何還要動手打我聞家的公子?!”
聞承宗和聞承德從震驚中醒過神來。
夏聞兩家勢不兩立,這些年他們每天都在琢磨該怎么搞垮夏家;夏家人也一樣視他們為眼中釘。
可即便如此,兩家依舊維持著表面上的客氣,從未公開撕破臉皮,更別說直接動手。
夏三姑娘究竟是真的囂張霸道,還是想要暗示些什么?
聞承德道:“公然帶走季云蓁,夏三姑娘就不怕旁人懷疑夏家與季家是同黨么?”
聞承宗嗤笑道:“二弟別忘了季沐清是個什么罪名,這種時候撇清關系還來不及,誰還上趕著去沾惹?”
他的話讓人無法辯駁。
賣國的罪名沒有人能背負得起,位高權重的夏家也一樣。
夏三姑娘帶走季云蓁,反而沒人會往那個方向想。
畢竟是一母所出,聞承宗顯然比聞承德更加關心幼弟。
“父親,此次四弟的確是莽撞了,但他也吃了教訓,您看是不是……”
“這話你得讓他自個兒說!”聞敬譏諷道:“十五六歲的人整日吃喝玩樂不務正業,難道被外人揍一頓突然就出息了?”
陸氏從他的語氣中察覺出危險,卻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老大老二,你們倆把老四帶下去,親自動手打他二十板子。”
“父親——”
“父親——”
“老爺——”
聞敬冷聲道:“誰敢求情,或者打板子的時候留情,那就四十,再不行就八十!”
聞承禮正打算放聲哭嚎,頓時給嚇懵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呢,除了夏三姑娘,還有興安王世子那個混蛋也摻和進來了……
聞承宗和聞承德哪里還敢勸說,一人一邊挽起聞承禮的胳膊,把他架了出去。
陸氏氣得說不出話,扭過身子不想搭理丈夫。
聞敬輕聲哄道:“夫人還真生氣了啊?”
陸氏一邊抽泣一邊說道:“妾身快四十歲才得了禮哥兒,當初為他險些連命都搭進去。
他幼時體弱多病,模樣也生得秀氣,妾身難免偏疼了些,老爺連這也容不下么?”
聞敬輕斥道:“慣子如同殺子!這孩子再不好生調教,將來必成禍端!”
“老爺休要危言聳聽,禮哥兒是幼子,頂立門戶光宗耀祖自有他幾個兄長。
況且他一向膽小,能惹出什么大禍?”
“婦人之見!”
陸氏不想與他爭吵,擦了擦眼淚又道:“男孩子要想成熟懂事,靠打板子怎么行,還是得娶親。
咱們盡快給禮哥兒娶個媳婦,也能讓他早些把那季云蓁給忘了。”
同樣是婦人之見,這次聞敬覺得妻子的話還挺有道理。
有些男人還真是是娶了媳婦才會懂事。
“夫人有人選了?”
“這不正在打聽么,有了眉目妾身自會告知老爺。”
聞敬點點頭:“如此甚好。”
其實照他的意思,給老四說親,就別總想著什么溫婉賢淑的姑娘,而是應該找個厲害的。
如果他與夏寧則不是眼下這種狀況,他都想替兒子求娶夏家那位三姑娘。
可惜了……
回到皇宮,奉皇先去了一趟德安宮探望太后。
他雖不是太后親生,但也感念她多年的撫育,母子二人的感情一直不錯。
陪太后說了會兒話又一起用過晚膳,奉皇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宮女伺候他洗漱,換了件舒服的袍子,他才問立在一旁的安公公:“太子到了么?”
“回陛下,太子殿下已經在偏殿等候多時。”
“叫他過來吧。”
“是。”安公公躬身走了出去。
奉皇歪靠在軟榻上,示意宮女們退下。
其實他已經累得不想說話了,但該見的人還得見,該說的話還得說。
不多時,太子言成鄴到了。
他的年紀與夏懷珉相仿,唇上已經蓄了兩撇胡須,看起來很是成熟穩重。
只可惜這些都是表面,沒人比奉皇更清楚他有幾斤幾兩。
“兒臣參見父皇。”言成鄴行禮問安。
“阿鄴坐吧。”奉皇指了指身邊的椅子,聲音沙啞中帶著一絲慵懶。
言成鄴鼻子酸酸的,父皇多少年都沒有這么稱呼過他了。
他忙不迭地謝了恩,坐到了那椅子上。
奉皇道:“朕離京幾個月,朝中似乎發生了不少大事。”
言成鄴后背發涼,身子越發坐得筆直,動作都有些僵硬了。
這幾個月朝中就發生了一件大事,哪里來的“不少”?
父皇果然是不放心他,方才那么做是故意讓他失了警惕心。
“季沐清與虞國細作勾連一案雖證據確鑿,也該等父皇回來再發落。
沒曾想他一心求死,是兒臣疏忽大意了。”
“證據確鑿一心求死,這話倒也不錯。季沐清那耿直清高軟硬不吃的性子,絕不會愿意被人糟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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