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被押著跪到了蕭璀面前,神色并不慌張。她回頭看了看月冷河,見他手正滴血,有些感動。
蕭璀也看看她,又看看月冷河,并沒有說話。
月九幽走到她身前,看了一眼便對蕭璀說:“主上,這便是我說的那個跟蹤家主的女子。”
月楚揚搖搖頭,表示不認識此女,他問:“你為何跟蹤我,誰的人?”接著他對蕭璀說:“主上,想必剛才的一切她都看到了,留不得了。”
聽到這話,就有人驚呼:“不能殺!”叫起來的有三人:月冷河、月冷淵和蕭玴。
“理由。”蕭璀冷聲道。
“回主上,屬下已查明,這位是落風城風家大小姐風夕嵐。祥云客棧里面還有風家二小姐風凝紫,正病著。”月冷淵輕拉了一下月冷河的衣袖,搶先說。
蕭玴也忙跟著確認:“七哥,我與風小姐有一面之緣,確是她。”
輪到月冷河,他一時語塞,就聽到蕭璀對他說:“你也是知道她是風家小姐才拼死相救的?”
月冷河忙答道:“是,主上,之前在客棧就見過,剛才我發現她也在樓里,怕壞了您的大事,便將她打暈藏在那里了。”
“風家人……那自是殺不得了,一同帶走吧!”蕭璀起身,一行人跟著出了樓,樓的一個側門升起了金屬簾,門外停了一條大船。原來這樓有一半修在水系之中,一半在陸地。“接下來還要麻煩月家主收拾這爛攤子。”門外看樣子也是埋伏了人,凡逃出去的、那伙人中埋伏在外的沒有進樓來的,一個都沒有能跑得了,全都被射殺在走道上。
“主上哪里話,這都是月某該做的。”月楚揚應了聲,便去忙了。
月冷淵也叫過花爭妍說:“花姨,收拾完回攬月閣復命吧。”花爭妍也點頭稱是,也去忙接下來的事了。她回頭看了眼樓里的人,除了攬月閣的人一個也留不了。等他們上船,就聽得花園里、后院房間里,一片慘叫聲起。
船走出去一段,大家再回頭時,采薇樓已是一片火光,還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響,曾經風光一時的采薇樓連人帶樓被付之一炬,不復存在。不久之后,這落月城里不久就會有一座新的妓院,可能比“采薇樓”還要大,還要好。
他們這一行人也越來越狀大了,本來有六位,再加上蕭玴和二位侍從,還有上風夕嵐,一共有十人了。
船從支流進了主河,天上的滿月把河面照得泛著點點光暈,他們的船上也亮著點點燈火。開船人也是月家人,熟識這片水域,他告訴大家,到約定的岸邊還需要好幾個時辰,隔天上午才能到,所以請大家安心休息,船上也備好了衣物、吃食、茶水種種。
船有個中廳,房間在廳的左右側,一邊各兩間,左手邊兩間安排蕭璀蕭玴二人住,右手邊兩間一間給月家兩兄弟,一間給月九幽和風夕嵐。四位侍從則在廳中輪值守衛、休息,甲板上還有個木板隔的花廳,里面擱了茶具,可以坐在那里吹風喝茶。
大家先在中廳坐定,聽蕭璀安排。
廳中間跪著一臉怒氣的風夕嵐。她氣憤地對蕭璀喊道:“祤王殿下,您要是不殺我,就放了我,我要去找妹妹,她離了我沒法活。”她頭也不低,很有底氣的樣子。
蕭璀微微一笑:“你認識我?”
風夕嵐語氣并不好,看來是平時嬌縱慣了:“剛才大家都稱上官公子為雋王殿下,他又稱您七哥,那還能不知道嗎?”
“以你的年紀,怎么會知道這些事?”蕭玴問。
“家母曾將往事講與我們姐妹聽,讓我們記住風家是向著你們的。雖現在風家不可說不可動,但要我們記得。母親走了,她的話我不敢忘。”風夕嵐的答案,令人滿意。
蕭璀依舊是那樣淡定的語氣:“我聽說你母親近日病逝,喪期未過,你為何帶著二小姐到落月城來了?家里現在誰理?”
“我……”風夕嵐想把實情說出來,但是一回想剛才采薇樓里那些搶藥的人,也就閉了聲。
“也是為了‘沉歡’吧。”一旁的蕭玴幫她答道。
“家兄現掌管風家,家妹病重,我聽到‘沉歡’現世就想來找月家求藥。但家兄無論如何都不允,我只好偷偷帶著家妹出來了。我們到了月家,可是他們卻不承認有藥,準備回去時,又聽到他們傳月家家主今天和人在采薇樓交易‘沉歡’,只能冒死去搶了。”她一口氣全盤托出,那珠圓玉潤的模樣配上這氣鼓鼓的表情,倒覺得甚至可愛了。
可蕭玴和蕭璀相視一看,不禁皺起了眉。
蕭璀慢慢斜躺下,說道:“這世上本就沒有‘沉歡’,只不過是個傳說而已,月家主只不過用它來引曜國的人,沒想到還引出了這么多江湖人。”
“到了陸上,我會派人接風二小姐和我們一起回落風城。二小姐的病,你放心,我來想辦法,定能治好她的。”蕭玴接著話說。他總是一幅溫溫文爾雅的樣子,與蕭璀的氣質完全不同,看起來倒也沉穩睿智,蕭璀一說話,他就想好了下句。雖然多年不在一起生活,但二人從小就心意相通。
風夕嵐睜大那雙鳳眼露出驚喜之色,她謝道:“多謝殿下!您放心,我知道的,若兩位救了我妹妹,兩位殿下的身份,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眾人看兩位主子露出疲態,先都退到一邊。
蕭璀讓各人回房休息,又看了一眼蕭玴,蕭玴馬上明白,隨他走到甲板上的花廳中。
宇凰在廳中給月冷河包扎傷口,月九幽在旁邊心疼地看著。但月冷河好像不疼一樣,總是一臉擔心地望向風夕嵐那邊。
“小幽,你和風大小姐在一間房休息,你多照應著她。”月冷河悄聲對她說,月九幽無奈地點點頭:“放心,我學會留活口了。”接著便去請風大小姐。
蕭璀想自己燒茶,蕭玴忙把器具接了過去。
蕭玴說:“風家一向是主母掌管,近百年從未有過男丁執掌家門,想是落風有變。”
蕭璀點點頭:“本來落風城因為主母去世,恐有變化,也是要去看看的,這下是一定要去了。”
蕭玴說:“落星都妥了,我本想著就在那里等您,但是見到了兩路人馬經過落星往落月去,一路是曜國人,還有一路便是風家的人四處打聽兩位小姐的下落,這才追著他們到了初弦鎮。”他喝了口茶,接著說:“一路上就聽到‘沉歡’現世,一想就是您了,也就跟著來了采薇樓。”
“原來是這樣,辛苦你了。”
“七哥的事就是我事。那這兩位小姐我們送回去……”
“這兩位中有一位是風家未來家主。”蕭璀篤定地說,蕭玴笑著點點頭。
兄弟兩一時無話,蕭玴又想起什么,問道:“七哥,那……那位……小幽姑娘,也是攬月閣的人?”他試探著問道。
“正是。月先生兩位義女,這便是長女—月九幽。”蕭璀將臉側向他:“有興趣?這可難得啊!”
蕭玴慌忙擺手道:“不不不,看您說的,我就是好奇,您身邊從沒有過女衛。”說完,他又說:“今天她還救了我一命呢,我怎么也要去道個謝!你要是沒什么事,我就……”說著就要起身。
蕭璀攔住他,用力說道:“你要知道,你是雋王。這些人,只是你手里的刀,你身前的盾,你腳下的螻蟻,不值一提。這江山有你一半,你須擔得起。”
蕭玴猛地停住了腳,跪下身來。
廳外是攥緊拳頭月九幽,她已然忘記了剛才有什么事要回稟,腦中只有聽到的那一句話:“這些人,只是你手里的刀,你身前的盾,你腳下的螻蟻,不值一提”。“是我想得太多,我只不過一個螻蟻,在他眼里,甚至連人都算不上……”她冷笑送予自己,只覺胸口氣血翻涌,踉蹌著退回中廳,一口血噴在了空中。
“月姑娘!”不遠處的鳳漓幾步跑過來,接住搖搖晃晃就要倒下的月九幽。
眾人聽到響動也都走了過來,看到地上那一片血跡,都嚇了一跳。
月冷河撥開眾人抱起月九幽,放到床上給她把脈,松了一口氣。只是真氣不順,就連忙扶起她為她調息。
蕭玴滿臉焦急,而蕭璀面無表情,但背在身后的手緊握在了一起。
不一會兒,月九幽睜開了眼,有氣無力地說:“哥,沒事了,今日我有些大意了。”說著她翻開左手衣袖露出手臂,手臂上有一條新鮮刀痕,但血色暗黑。本就穿著火紅色舞衣,染上血大家竟也沒有看出來。她邊說邊抬頭看了眼遠處的蕭璀,那眼神讓人感覺冷到了骨子里。
“有人的武器喂了毒?感覺可還好?”月冷河忙問。
月九幽搖搖頭,答:“無妨,過一會運行到全身,分散開來就好了。”月冷河從懷里摸出一顆藥讓她吞了下去。“也就是你了,換作別人還能撐到現在。”月九幽聽了只笑笑。
大家看到她沒事,都松了口氣。蕭玴想上前說什么,又想起剛才受的教訓,不敢再往前,也跟著蕭璀退了出去。
蕭璀關上自己的房門,想起她剛才那個看自己的眼神,不禁身體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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