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慢慢晃回了天梁鎮。進了鎮子就直接去了蕭玴新選的宅院。之所以換院子,蕭玴一來覺得原先那院子小了些,又近主道不算安靜,最主要是上回月九幽說的,周邊的都是真正的民宅且都住了人,如果有什么沖突怕傷了百姓就不好了。
這新宅院在近郊,離鎮上騎馬也就不過二、三刻功夫,并不遠,卻少了鎮上的繁雜。鎮上往新宅的車道也修得寬敞,可以并排行兩輛馬車,臨近宅院的車道邊種的是竹子。風一吹動,便有竹葉發出的“沙沙”聲,很是動聽。秋日暖陽下大家都感覺舒適愜意。順著車道通過一片竹林,在竹林深處就看見了一片白墻黑瓦的宅院,院墻高深,赤色的大門十分厚重。這里周圍沒有人家,一旦有人進入竹林區域,很容易被查覺,只是采辦物件遠了些,需到鎮上去,所以還在家里安排了下人、守衛,方便巡查、伺候和采辦,當然,這些人都是蕭玴培養的自己人。其實也沒有什么人需要防,風家他們還不會放在眼里,但是蕭玴也是十分謹慎的,所有的萬一都要想到。
果然是一個靜養的好地方。一行人甚是喜歡這個地方,特別蕭璀,他素愛竹子,也喜靜,這個地方正合適,這幾天下來,越發覺得蕭玴是個細心、溫順、有條理的人,凡事都安排得妥貼、有序、面面俱到,但是就是太過于溫順了些,還缺少王者氣息,還需歷練些時日,經歷幾場大戰,自然心也會硬起來。他們只有兄弟二人了,得相互扶持才行。
車停在朱紅大門處,各人都下了車,還沒有等大家站穩,月九幽已經站上了墻頭。再看時,已然站上了主樓的樓檐。
“也知道是肯定不會走門的,一日不顯擺她那輕功身法就渾身不舒服吧!”月冷淵抬頭朝月九幽望了一眼,“一只手也能飛上去,算你厲害!”他正嘟囔著,就見月九幽轉身看著這邊,趕緊閉了嘴,好像她能聽見一樣。
“在看什么?”蕭璀不知何時也上了樓檐,站在她身旁問。
“風景。”月九幽也不看他就答道,這答案論誰聽了也不會相信。
“風景?”蕭璀也覺得這話從她嘴里說出來,有些好笑。
“不然主上以為我在看什么?看有沒有攻防漏處?”月九幽又道,“主上沒有下令,我不敢有任何動作。”
“傷可還疼?這樣跳動可有影響。”蕭璀自知理虧,便轉了話題。
但見月九幽搖了搖頭。
但凡你問,自是不疼的,旁的女子哪怕是見點血就得暈倒在男子懷里,你這倒好,只差手沒被砍斷,疼都不會說疼。蕭璀想,但是想著想著又為她傷起心來,都是因為自己,才會讓一個本應該哭倒在男子懷里的女子變得如鐵一般堅硬。
兩個望著其他人進了院子。這院子三進,一進門廳,石板照壁、石板地和幾間耳房,住著下人和守衛,;二進是個小小院子院子左側有一小片房間;三進是三層高的主樓,一層廳,二層房間,三層則是望塔,主樓左右手連著回廊,從門廳開始一直連到主樓。還有四個側院,西側兩個,東側兩個,最后就是主樓后面的花園,直連到院外的竹林中。
看他們搬行李的方向,應該是蕭璀住東后院,那個院子最大最僻靜;風夕嵐、風凝紫和月九幽住東前院,那里陽光日照時間最長,適合風家姐妹和月九幽養傷;月冷河、月冷淵住西前院,蕭玴住西后院,其他人住二進的房間。
主樓前院子里有石道、荷池、小亭、盆景,布置得很是雅致。
“要不,你住我院里?”蕭璀試探著問。
“主上喜靜,而我又粗手粗腳,還是不打擾主上了,我就在前院,如果您有危險我也幾步就能到,定不會少了防衛。”月九幽果斷地拒絕。
她說得對,前后兩院就一道矮墻相隔,墻上還有個圓形的門洞,門都半開著。
“那看什么那么出神?”蕭璀看她從院子里移開了眼,望向更遠的地方,也順著她看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從花園后門有一條步道直穿過竹林,再走應該一刻功夫,有一片山體,一股水流從山體中淌出,在山下匯成一汪碧綠的深潭。潭下岸邊,修了一座小小的竹屋。
“那兒不錯,我們明日去看看,不知有魚沒有?”蕭璀想說約她一起去散散的意思。
“那里寒氣大,我去得,主上去不得,小心傷了身。”月九幽答。
蕭璀差點被她氣到吐血,這話意思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去,這就是很明白了。還傷身,意思說我虛?吹吹潭前的風就傷身?這就是說我不行嘛!說男人不行?!蕭璀越想越氣,還不好發作。
看了這一會兒,整個院子的情況已經了然于心。確實沒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月九幽一聲不想地,從檐下躍下,落入主樓前的院子里。
“九幽姑娘可滿意?”蕭玴看她落地,忙問。
“我有瓦遮頭便可,沒有什么滿意不滿意。”月九幽冷聲回答。
“小汜這孩子不錯,你的一應物件,都是他在管呢,很麻利也很懂事,此刻怕是連被都要幫你鋪好了。”蕭玴笑著指了指在東前院忙前忙后的小汜說,他已經習慣月九幽一時戲謔于他,一時冷言冷語對他,他覺得比起七哥來,自己還要強一點,至少她不會戲謔于她的主上大人,這樣想來,自己和她倒是顯得親近了些。
“半煙……”月九幽輕輕說。
“知道你擔心什么,都沒有安排進后院,放在二院,也找人盯著了,放心。”蕭玴看到蕭璀也下來了,便打斷月九幽對她說道。
最頭疼就是風夕嵐那丫頭,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月九幽心里默默想到。
小汜也看到了月九幽,忙跑過來說:“主人,你的行裝我都幫您放妥了,被子也鋪好了,您有傷在身可以去休息了。”
“小汜啊,你不用叫我主人,我也不是你主人。”月九幽對他說。
“主人不要我?主上大人說了,我可以留在您身邊……”小汜忙跪下,抱住月九幽的腿,就差嚎出聲來。
“我何時說不要你了,你起來。我是說,我不習慣做誰的主人,我一個人慣了,自己也能照顧自己。你就待在我身邊,我在家排行小,下面只有一個妹妹,那你就是我弟弟。”月九幽扶起小汜,“你不用叫我主人,叫我姐姐就行。”
如果小汜的身世是真的,那他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不留他在身邊,放到外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小汜淚流滿面,殺人都沒有害怕到哭,但是在他們面前已經哭了好幾場了。他知規矩,拿淚眼看向月九幽身后的蕭璀:“主上大人……”
蕭璀沖他點點頭表示默許,說:“這幾天你可想好了?想要什么賞?金子還是什么物件?”
“想……要個枕頭。”小汜用袖子抹了把淚,回道。
“枕頭?”月九幽和蕭璀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是的,我剛摸姐姐的枕頭,實在太硬了,她又傷在肩那里,晚上休息稍動動碰著了豈不是很疼?需得要一個矮點的、軟點的枕頭,用上好的鵝羽最好,表面用絲綢縫了,這樣又軟又滑,就會不擦著、撞著傷口了。”小汜說得頭頭是道。
“啊……這樣啊,我這就去讓人辦。”蕭璀笑著答,還真是細心的孩子啊,有這樣的人跟著她,也能讓她過得舒適一點吧。這事兒如果他自己提,月九幽準給它直接扔地上不可。
“你不用光顧著她,她有我來顧。你只身一人也沒帶什么東西出來,這些銀子給你,明天去鎮上置辦幾身新衣和常用物件,跟著我們的人總得要體體面面的。”蕭璀遞給小汜一包銀子。
“謝主上,我一定不會丟了您和姐姐的臉面。”小汜接過銀子,嚇了一跳,他一輩子都見過這許多銀子。
“主上,都做綢緞的也用不了這許多啊?”
“說是賞,剛夠用豈不顯得我這個做主子的小氣了。”蕭璀看著月九幽笑道。
月九幽也笑了,這孩子也是實在,就交待道:“主上給你,你就拿著吧。不要亂花,沒有花完的且好生收著,以后有用處的。”
看著小汜歡天喜地地走了,蕭璀對月九幽說:“明日也去給你做幾身新衣,總是那幾件都看膩了。女孩家的,身上也得有幾件像樣的首飾,我都不曾看你佩過。”
“主上不用費心了,沒有行動穿什么都一樣,除了釵我常作武器外,其他首飾對于我來說就是累贅,而且常佩在身的東西容易暴露身份。”月九幽拒絕。
“你說得有理,但以現在的狀況也不至于如此,你太像個侍衛也會引起人懷疑吧,至少像風大小姐那樣,簡單有幾樣才正常啊!”蕭璀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他想起了買的那對金耳墜子,“那……耳墜子可好?”蕭璀怯怯問。
“主上說笑了,我連耳洞都沒有,要耳墜子做什么?”月九幽將右臉轉向蕭璀,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捏起自己的右耳垂笑道。
“為何沒有?”蕭璀有些吃驚,之前也沒有注意過,只知道她不戴,并不知道她沒有。
“因為扮男人時容易被發現。”月九幽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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