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臣請守城第375章臣請守城→:林宣當初就想著,有朝一日,讓謝羽站出來如何如何嗎?
他一定沒有想過。
他對謝羽的關照出自賞識,大周需要更多的有識之士,而不是他個人要弄什么結黨之舉。
他不圖什么回報,可他終是得了這份回報。
無心插柳柳成蔭。
可柳樹的成長需要雨水、土壤、陽光,這一切的所有,由經由林宣的手,落了下來。
巧玉垂下了眼。
“父親”離她太遠了,父親留給她的,也只有別人口中那些細細碎碎的瑣事。
可她忽然意識到,也正是這些瑣事,如一根根細線,勾勒出了父親的形象。
那些人眼中的定國公、恩師、天縱之才、文韜武略無所不能……
很高大,高大到讓她仰望。
同時,也讓她內心里盤旋著一種不安。
那么出色的父親,她真的配得上這份出身嗎?
興許是謝羽這氣勢洶涌的文字,給了巧玉勇氣,她在老夫人的椅子前蹲了下來。
“我……”她抿了抿唇,看著老夫人的眼睛,問道,“我真的可以是您與先國公爺的女兒嗎?我那么普通……”
老夫人微微一愣。
這些時日,她何嘗沒有感覺到巧玉的迷茫?
可她沒有去追著問,她在等巧玉說出來。
這個坎,旁人只是助力,真正要昂首挺胸地走出來,只有巧玉自己才可以。
“巧玉,”彎了彎眼,老夫人笑得很溫柔,“巧玉,你知道這個名字,是誰取的嗎?”
巧玉的眼睫顫了顫。
她打小就叫這個名字。
在左鄰右舍一群“大妞”、“二娘”、“金花”之間,她的名字顯得與眾不同。
不過,家里有位念過書的祖母,大家都以為名字是老太太取的,也就無人覺得奇怪,甚至,大妞二娘還很羨慕她有個好名字。
等進了府,被領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也夸她名字不錯,便沒有改。
畢竟,各府之中,類似名字的丫鬟也有很多,一點也不出奇。
可現在,聽老夫人這么問,巧玉突然心有所悟。
她試探著,問道:“是先國公爺嗎?”
老夫人點了點頭。
“巧,來自于我,”老夫人笑著道,“你知道我的名字的吧?”
巧玉頷首:“您娘家姓程,單名一個竅字。”
竅字底下,就是巧。
“玉,來自你父親,”老夫人握著巧玉的手,在她掌心里一筆一劃地寫,“《爾雅》里有一句,璧大六寸,謂之宣。宣玉、宣玉。”
巧玉的眸子倏地收緊了。
這就是,她的名字嗎?
以先定國公的才華,他還可以給她取更多有雅涵的名字,他最終選了“巧玉”,是因為在她要經歷的童年生活里,這是最“出挑”又不會讓旁人覺得奇怪的名字了。
他們用了心。
無論是挑一家合適的養父母,還是定一個有深情的名字。
緩緩地,巧玉把腦袋埋在了老夫人的膝蓋上,難以抑制地,淚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老夫人吸了吸鼻尖,手掌落在巧玉的頭上,撫著她的長發。
巧玉久久沒有動。
掌心的溫度,清清楚楚地,傳遞到了她的心里。
是她的溫柔又堅強的母親,也是她那位高大、伸手無法觸及的父親。
等了會兒,巧玉漸漸平復了心中情緒。
老夫人把她扶起身,柔聲道:“把這檄文拿給毛將軍去吧。”
巧玉飛快去了。
等她回來時,內室里,老夫人正收拾著行囊。
“您……”巧玉頓了頓,改了口,“我們要回去了嗎?”
“是啊,我們也該回京城去了,”老夫人手上不停,道,“回去,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我也有很是想念的人。”
“誰啊?”巧玉問,“國公爺嗎?”
“不僅僅是,還有,”老夫人的眼睛里,滿是懷念與期盼,“我的表姐。”
巧玉明白了。
老夫人口中的“表姐”,就是國公爺真正的生母。
她們母女這一趟輕裝簡行,東西不多,整理之后,便又通知了毛將軍一聲。
毛固安安排了人手,護送她們返回飛門關。
出城之時,城門口圍了不少百姓,對著告示上貼著的檄文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巧玉低聲與老夫人道:“我們這兒都收到了,想來,關內各處,都已經看到了吧?”
老夫人笑了起來。
此時的京城里,除了這篇檄文外,黃太師的檄文也預備好了,準備通過驛館、快馬加鞭傳開去。
那道讓謝羽統領府兵、往祁陽擒拿顏氏一門的旨意,早就送出去了。
而京中等到的,是一則讓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的消息。
秦與林繁進駐祁陽城,抓獲了唐籌等官員,又拿下了顏氏大宅,但是,顏家有人通過宅里的地道、逃出了城,不知所蹤。
皇上坐在龍椅上,聽著傳報,臉色陰沉。
地道?
從城里挖到城外?
哪怕那是祁陽城,也足以讓皇上后背直冒冷汗。
“真是可惡!”董侍郎道,“什么是反賊,這就是反賊,臣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是啊,”有人附和著,“與這等大逆不道之輩相比,永寧侯、定國公哪里像是要造反的……”
一時間,金鑾殿內議論紛紛。
黃太師手持笏板,悄悄看了眼皇上的神色。
眼看著皇上的臉色隨著底下議論越來越難看,黃太師橫邁一步,道:“皇上,之后要如何處置?把顏氏等人押送回京嗎?”
皇上的眉宇皺了起來。
押回來,豈不是給了林繁他們名正言順帶兵接近京師的機會?
“他們既入駐祁陽,下一步,是繼續東進吧?”皇上冷聲道。
殿內有一瞬的沉默。
董侍郎亦是握緊了拳頭。
皇上還是把老侯爺與定國公看作逆臣嗎?
“為什么?”他忍不住,站出來問道,“他們哪里像是造反……”
皇上陰沉沉看了他一眼。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也絕不想替林繁作證。
深吸了一口氣,皇上咬著牙,道:“眾卿與其關心祁陽顏氏,不妨關心關心,誰來守這京城!”
隊列中,安北侯與馮仲打了個眼神官司。
他們是愿意守的,也會拼勁全力守。
如若永寧侯給出的答案不能說服他們,他們絕不會坐視大周易主。
可是,他們現在站出來,皇上肯定是不會信任他們的。
光是論把老侯爺和定國公留在祁陽這一條,皇上沒收拾他們,也是看在他們才在打西涼時立功的份上而已。
只是,除了他們,現在還有什么人能……
“臣請守城。”
馮仲正思考著,忽然聽見一人請纓。
他抬頭看去,立在金鑾殿中的,正是忠勤伯。
忠勤伯雙手抱拳,又沉沉行了一禮,再次道:“臣請守城。”
三月,初春。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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