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安靜地看著溫昭容。
溫昭容一下子就回過神來,發覺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
她下意識地看向皇帝,正好對上皇帝那雙平靜的黑眸。
一瞬間,溫昭容感覺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
她不由自主地冒冷汗,心里緊張極了。
“妾身真的、真的沒有說過那樣的話,求陛下一定要相信妾身。”
皇帝平靜反問:“劉太醫跟你無冤無仇,他為何要撒謊污蔑你?”
溫昭容語焉不詳:“妾身也不知道,也許、也許是他被別人給買通了吧。”
劉太醫使勁磕頭。
“求陛下明鑒,微臣所言字字真實,絕沒有騙您!更沒有被人收買!”
溫昭容小聲道:“你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被人買通了。”
劉太醫都快急哭了。
“溫昭容您血口噴人!”
皇帝沉下臉色:“夠了!都給朕閉嘴!”
劉太醫被嚇得臉色一白,悻悻閉嘴,不敢再說話。
溫昭容小心翼翼地拉住皇帝的衣袖,哭著哀求。
“陛下,您一定要相信妾身啊,妾身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能再失去您了。”
然而此時的皇帝一改方才的溫柔體貼。
他甩開溫昭容的手,站起身,冷冷說道。
“朕不是傻子,這屋里沒有人是傻子,真相到底是怎樣的,想必大家心里都已經很清楚了。”
溫昭容的手僵在半空中,美眸睜大,怔怔地看著皇帝。
劉太醫跪伏在地,瑟瑟發抖,不敢分辯。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溫昭容。
她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眼角泛紅,臉色蒼白,看起來楚楚可憐。
可皇帝卻無法再對她生出一丁點兒的憐惜之情。
“剛才你死活非要讓劉太醫給你診治。
朕只當是你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一時手足無措才會如此。
然現在看來,是朕低估了你。
你根本就是早就計劃好了的,要用自己腹中的孩子栽贓陷害花昭容。
如你這般心思狠毒的女子,又怎么會手足無措呢?”
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如同巴掌般,狠狠扇在溫昭容的臉上。
溫昭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她怔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個字。
“傳朕的旨意,將溫昭容降為美人,禁足三個月。”
溫昭容……應該是溫美人,她不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不,您不能這么對待妾身,明明是妾身被人推倒了,是妾身受了委屈啊!”
皇帝的心情已經差到極點。
他不愿再聽溫昭容的狡辯,一甩衣袖,沉著臉大步走了出去。
絲毫不管身后傳來的凄厲喊聲。
皇帝帶來的人也都跟著走了,轉眼間臥房內外都空了下來。
溫美人伏在床榻上痛哭失聲。
宮女上前安慰:“美人,您別哭了,免得傷了身子。”
美人兩個字猶如一根針,扎進了溫美人的耳朵里。
不過轉瞬之間,她就從昭容跌成了美人,枉費她一番算計,最后竟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她抬起通紅的雙眼,惡狠狠地罵道。
“滾啊!”
宮女慌忙退開,不敢再多言。
花卿卿淡淡地說了句。
“美人好生保重,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溫美人死死盯著她,表情近乎猙獰。
“你以為圣人是真的喜歡你嗎?別做夢了,你和我們一樣,都不過是圣人閑暇時的玩物罷了!
圣人今日能這么對待我,他日就能這么對待你!”
宮女被嚇得半死,慌忙跪下去:“美人請慎言!”
妄議皇帝可是要論罪的!
花卿卿并未氣惱,反倒還溫和地笑了笑。
“你自貶為玩物,那是你自己的事,可別拉上我,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別人的玩物。
我是人,哪怕入了這后宮,我也還是活生生的人。”
沒有人能踩碎她的尊嚴,凌駕于她的人格之上。
哪怕那人是天子也不行!
溫美人怔住了。
明明對方說話時的語氣溫溫柔柔,一點攻擊性都沒有。
可聽在溫美人的耳朵里,卻有種莫名的強勢。
這跟花卿卿平日里表現出來的柔弱形象完全不符。
溫美人喃喃問道。
“你不是很愛圣人嗎?”
不怪她這么認為,怪只怪花卿卿平日里就是一副愛慕皇帝的深情模樣,仿佛在花卿卿的眼里,皇帝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旦離開皇帝她就活不下去了。
按理說,這樣一個將感情看得什么都重要的女人,在聽到皇帝完全不喜歡自己的話時,應該會氣得跳腳。
然而花卿卿卻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
她氣定神閑地緩緩說道。
“你說得對,我確實很愛圣人,特別特別地愛。”
直到離開沉香閣,花漫漫才從剛才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她看向身邊的花卿卿,忍不住問道。
“你是真的愛圣人嗎?”
花漫漫原本以為花卿卿已經放棄了對圣人的愛慕,可剛才看到花卿卿公然表白圣人,她不由得又有些動搖了。
難道花卿卿還是沒能逃過情愛這張大網?
花卿卿抬了抬手,跟在身后的宮女太監們會意,聽話地放慢腳步,與前面的貴人們拉開距離。
等人都走遠了,花卿卿方才勾起紅唇,低低地笑了下。
“愛他,我傻了嗎?”
花漫漫呆住。
花卿卿看著前方的重重宮闕,不疾不徐地說道。
“在這皇宮里面,但凡是動了真心的人,幾乎都沒什么好下場。
你看著那些錦繡宮墻。
它們看起來巍峨壯觀,但實則墻根地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白骨。
我不想成為那些白骨中的一員,我想活下去。
情情愛愛與我而言太過奢侈。”
花漫漫的心情很復雜。
她一方面為花卿卿的清醒感到欣慰,一方面又為花卿卿的命運感到惋惜。
如果花卿卿不是宮斗文的女主,如果她能嫁個如意郎君,憑她的聰明和心性,肯定能把日子過得幸福美滿,不必如現在這般被困在宮墻之中。
花漫漫哼了聲:“裝什么高深嘛?說得好像你在這宮里活不下去了似的。”
花卿卿溫柔地看著她。
“活自然是可以活下去的,但卻分很多種活法。
有些人是跪著活下去的,有些人是站著活下去的。
而我想成為后者。”
站得越高,得到的權力就越大。
有了權力,她就能保護所有想要保護的人。
花漫漫撇撇嘴:“換成是我的話,我就要躺著活下去。”
花卿卿一怔,旋即輕笑出聲。
“那我努力努力,以后讓你躺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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