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里的屋中,蘇晏開始緩緩講述起了她同周子溫的故事。
蘇晏本就是大家小姐,本性純良,不諳世事。
去年寒冬臘月之時,冰天雪地,大雪飄零,她坐著轎子從世交朋友沉家大小姐家出來準備回府,這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無論是在如何繁華的地方都有這樣的事。
路邊的雪已經積得有一寸多高,江南冬日的濕冷簡直凍到人的骨子里去,陰寒無比。
蘇晏身穿著新做的棉襖子,披著上好的皮裘做成的披風,還是覺得冷,貼身丫鬟——流珠急忙幫她準備了個溫熱的手爐遞到她的手上去。
蘇晏手握著溫暖的手爐,暖意直接浸了她整個人。
沉家大門口有兩三個赤腳的小乞丐,穿著破爛襤褸的衣服,頭發蓬亂的蹲坐在石階旁瑟瑟發抖,這么干枯瘦弱的身子若沒有食物估計就要過不去這個冬天了。
生存的本能被激發,一個小乞丐連忙飛身到蘇晏的面前伸出臟污干枯的手抱住了她的大腿,苦苦哀求:“求求小姐給點吃的吧!”
蘇晏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大叫:“啊!!”
蘇晏害怕的大叫,流珠走上前厲聲呵斥:“哪來的小乞丐敢這般對我家小姐,真是不想活了!”說完伸手就去扒拉那個小乞丐,小乞丐被一把推在地面上摔得哇哇大叫。
蘇晏見狀覺得下手有些重了,回頭去看,只見小乞丐身上的一只假肢飛了出去。
她的心一緊,負罪感涌上心頭,她想走回去把那小乞丐攙扶起來,剛沒走兩步,就有一個人先一步走了出來將地上的小乞丐扶起來。
那人便是周子溫,他一雙眸子凌厲,看得蘇晏心里又驚又悔:“……”
他卻是一臉怒意朝她喝斥:“走開!”
蘇晏愣怔片刻呆愣在原地靜靜地看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流珠倒是義勇上前拉著蘇晏朝周子溫怒罵:“哪來的窮小子這般對我家小姐說話!”
周子溫不卑不亢:“就算是大家小姐便能這樣隨意對待他人生死了?”
流珠氣不打一出來,心想著自家小姐這般的千金之軀怎么能受這樣的委屈想要據理力爭:“臭小子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晏被拉住了,她輕搖了搖頭阻止道:“不要說了。”
流珠臉一沉,自顧自站在一旁生著悶氣。
她想走上去問問那小乞丐傷的如何,卻不想周子溫先扶著小乞丐當場離開。
她想要問的話終究沒有問出來。
只見那落寞的背影越行越遠,白雪皚皚中那青衫素衣逐漸在她眸中聚成了一個點,直至消失。
天空的白雪越下越大,流珠忙提醒她:“小姐,我們快點回府吧!你瞧這雪是越下越大了,你身子弱可禁不住這樣的折騰。”
她膚若白雪的臉頰上偷著粉紅在這冰天雪地里顯得別樣的好看。
“可是……”一想起剛才的事她的心就別樣的難受。
她其實心善,可剛才發生的事都太過突然了,見那小乞丐因為自己受傷,又被那人誤解自己,心里的坎怎么都不過去。
她乘著轎子回了家門,心里想的裝的都是那日的事。
也不知道那小乞丐怎么樣了?也不知道那男子怎么樣了?
天上的雪越來越大,也不知道這樣的寒冷的日子要持續多久,那些無家可歸的小乞丐該怎么辦?
后來她再去沉家卻再沒見過那些小乞丐,沉家小姐沉玉說因為破壞家門所以大管家都把那些乞丐打發了。
她聞應聲,心卻是難受。
偶然路過了鎮上那些有乞丐的地方,她都會停下轎子讓流珠把自己身上的錢銀分給他們,也好當作自己那日做錯事的補償。
冬去春來,熬過了冰寒的冬日,她身上的衣服也終于清減。
春雨來臨,喜鵲飛上枝頭,萬物復蘇,姹紫嫣紅。
這日沉玉前來尋她出門游玩去,說什么鎮上來了個新的戲班子,那戲曲唱的是一絕,小生花旦生的絕妙。
她贊不絕口,幾乎都快被夸到了天上。
她還在想到底是怎樣的班子讓她能這樣的吹捧,平時她并不愛湊熱鬧,但抵不過沉玉的熱情邀請,便被拉了去。
說來也是巧,剛到了戲班門口,只見那畫像上畫的當家小生竟是那日見到的男子。
原來他叫周子溫。
跟著沉玉進了門,見到的是辦了妝的周子溫,穿著一襲青色戲服唱的是那凄婉哀殤的《牡丹亭》。
他的身段,臉龐,才華以及樂聲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她一聽便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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